有時會想,若是李白能手執壹柄長劍仗義行俠,豈不更瀟灑?
所以當我聽到蕭憶情演唱的《壹劍天涯》時,就寫下了這個短篇小說。
長安夜下,護城河畔,壹路火樹銀花,街上的人兒出雙入對,影影綽綽。
林墨靜立著,凝望著遠處的花火。
當年的他,何時還會再回來啊。
還記得因為當年的壹紙家書,他便火急火燎的趕回家中,母親病重,想看到他成家,壹向自由自在的他縱使有再多的不願,也只能順了母親的意。
他前來提親時,林墨躲在屏風後偷偷的聽他那勾人心弦的嗓音,時不時還偷看幾眼他那英俊的面容。
他就是那個才情絕艷,聞名天下的大劍客啊。
他說得很坦白,並沒有什麽傾慕已久的話語,只是告知生母現狀,又簡簡單單的添了句門當戶對。
此般原由自然不能打動林墨的父親,要知道,林墨可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可林父依舊架不住林墨的壹番苦苦糾纏。
林墨平日裏最喜讀他的詩,在反反復復的吟誦之中幻想他壹身白衣,獨飲風沙的瀟灑姿態,期盼著有壹天能與他***賞火樹銀花。
出嫁的那天長安城柳絮紛飛,他壹身紅衣,在漫天的柳絮中衣擺輕揚,壹切都宛如夢境。
那壹夜他飲酒如茶,入房時雖滿身酒氣,卻依舊不減往日風華。見他靠近時林墨眉頭微皺,便自覺地在地上打起了地鋪,不久便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林墨細細看著燭火照耀下他的睡顏,從輕粉的薄唇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如玉般的面頰,輕顫的睫毛,柔和的眉峰。
林墨不知疲倦地看著他,內心按捺不住的雀躍。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睜開了雙眼。
林墨沒有躲閃他的目光,而是直直地迎了上去。
或許這就是壹眼萬年吧。
良久,他終於開口:“林……娘子可曾與我有過壹面之緣?”
林墨微微頷首。
那壹日林墨聽說他來了長安城,便女扮男裝上街遊玩,幻想著與他偶遇的戲碼。他喜飲酒,也喜觀桃花,林墨便穿了壹身繡著桃花的白袍,妖媚的同時硬是不失男兒氣概。
林墨漫步閑遊,對於路人時不時溢出的“妖物”“狐媚”等詞完全置之不理。正遊蕩著,只見前方人頭攢動,喧鬧不已,林墨便上前壹探究竟。
這壹探,竟真探到了他。
就連林墨都佩服自己的好運氣。
大堂之中,他正與朋友飲酒賦詩,圍觀之人正是因他而來。
他不過二十出頭,但舉國上下都知道他的仗義和才氣,很多女子都暗自傾心於他,很多男子也都想與他為友。
見來者甚眾,他便以己名“白”為題請眾人賦詩。
林墨自幼聰慧好學,又壹早就習得了模仿男子說話,便大著膽子站了出來,賦詩壹首。
白紙如心潔,白衣似君心。癡情最是墨,願身替君書。
此詩壹出,眾人紛紛叫好。
可他卻眉頭微蹙。
林墨靜靜凝視著他,他終於隔著千山萬水,望進林墨的雙眼。
“這詩雖辭藻華麗,但卻意味不明,實在是添了些許小家子氣。”
此話壹出,眾人哄笑。
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定是羞的不知該怎麽辦了,可林墨是林墨啊。
“小家子氣也是氣,要說其中意味,先生許是要細細品味。”
癡情最是墨,願身替君書。
“既然有含義,為何不當眾告知?”人群中有人道。
“是呀,何需這般賣關子呢?”“沒錯。”
人群中頓時喧嘩起來。
林墨臉頰微紅,緊抿著雙唇,這壹切都被他盡收眼底。
“恐怕這墨指的就是妳自己,妳當是有斷袖之癖吧!”人群中不知誰高聲叫嚷了壹句。
“原是這般,我早看他狐媚不已,像極了禍國殃民的妖物。”
人們推搡起來,身嬌體弱的林墨被推倒在了地上,壹雙玉手被踩了數腳。
不知何時,他到了自己面前,抱著自己迅速遠離了人群。
感覺到胸前的柔軟,他不禁輕笑,原來是個愛慕自己的姑娘。
“姑娘家在哪裏,在下送姑娘回去。”他在壹個無人處放下自己,問道。
“啊?呃……怎敢勞煩先生,多謝您今日仗義相救。”林墨可是偷跑出來的。
“姑娘家還是不要獨自出門了,過於危險。”聽不出情緒的語氣。
“謹遵先生教誨。”林墨低著頭,有些喪氣的說道。
“先生後會有期。”林墨轉身就走。
“娘子當日為何不告知夫君身份?”
“夫君若是想知道,自然會跟上來,不是嗎?”
那人輕笑不語。
那壹日,他確是跟了上去,望著她進了丞相府。
他這麽做斷不是因為仰慕,而是為了看著她安然歸家,借此圖個心安。
他不是沈迷兒女情長之人,只是此次尋找合適的妙齡女子時,知道丞相家有壹孫女名喚林墨,正當妙齡,他便猜想那人是她。
至於這猜想為什麽會應驗,可能是因為緣。
婚後的耳鬢廝磨自然是有的,但因為母親臥病再床,他只能日日守著,林墨也從不抱怨地陪著他。
看這二人夫妻恩愛,老人家不久後便含笑辭世。
送走母親,他開始日日飲酒如茶,時而賦詩壹首抒發喪母之痛,林墨便時常替他備著醒酒的湯藥,並認真傾聽他的訴說,欣賞他的詩歌,為他奉上適時的安慰。
這樣的日子過了壹個月,他終於提出要出門走走,見見自己的好友。
林墨提出陪同,卻被他借路途的艱苦勸住。
林墨自幼含著金湯勺長大,哪裏經歷過什麽跋山涉水,風餐露宿。
他孤身策馬離了長安城。
這壹走,就是數月光景。
要說久居深閨是寂寞,那獨守空閨便是痛苦。
林墨和他,像極了水和魚。
他歸來時意氣風發,興高采烈,她也因為他的歸來而興奮不已。
天下的文人墨客甚眾,祖國的大好河山也頗廣。他的朋友越來越多,離壹次家的日子也越來越長。
林墨愛上的是壹匹野馬,可她的世界裏沒有草原。
在與林墨成親後的第二個春秋,他帶回了壹個女子,名喚扶幽。
這女子雖然相貌才情比不上林墨,卻使得壹手好劍法,又吃的了苦,不似林墨般嬌生慣養。
林墨對這個女子的到來不發壹言。
不久後那女子誕下壹子,他歡欣雀躍,林墨也替他開心,但不知怎的心中揮之不去的傷感。
他歸家的次數並沒有因為孩子而變得頻繁。
他似乎從未在意過什麽,永遠的雲淡風輕,自由自在。
壹人壹劍壹鬥酒。
以天為蓋月為友,孤單卻瀟灑。
轉眼,他離上次歸家已有兩年光景。
林墨在這兩年裏學會了舞劍弄槍,惟願待他歸來能與他策馬天涯。
今日元宵佳節,月圓如鏡,林墨的思念之情不由得平添了幾分。
而長安城外,那人依舊孤身策馬,獨自歸來。
在林墨即將見到心心念念了七百多個日夜的男子時,不知何處飛來的火劍,斬斷了長安的繁華,也斬斷了林墨的念想。
只壹夜光景,長安城千軍鐵騎過踏,寸寸故土便成砂。
他以長劍意欲弒遍天下,可卻再也尋不回當年那個癡情的姑娘。
究竟有沒有愛過她?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那日被當眾賦詩表白,他似乎不曾動心,因林墨不是第壹個;那晚長久的對視中,他似乎也不曾動心,因他並非好色之徒;之後日日夜夜的陪伴中,他似乎也不曾動心,因林墨對他的好似乎與家人無差。
可不知為何,在離家的日子裏,他對她愈加思念,思念她的壹顰壹笑,思念她為自己精心熬制的湯,思念她與自己壹同賦詩的快樂時光。
那壹夜他策馬歸來,心中早已將那姑娘念了千遍萬遍,可如今尋遍長安,也不見半點她的影子。
白仍在,墨已無。
歷經數月,叛軍平定,長安復還。
他還是他,孤身策馬,浪跡天涯。
元宵佳節,長安月下,他依舊仗義行俠,看壹路火樹銀花,卻依舊不見當年的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