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閱讀教學新探
關鍵詞:詩歌 形式美 閱讀教學
“漢語是詩的語言。”壹位學者曾這樣說過。詩歌在我國的語文教育中從古至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我們的語文教育工作者們也不斷的探索著各種詩歌教學方法,例如創設情境,配樂朗誦,以詩作畫等,都不失為行之有效的好方法。但是各種方法所達到的效果都是讓學生領略了詩歌的意境美和意蘊美,對於詩歌的形式美涉及甚少。這裏所說的形式主要是指詩歌的語言和言語的形式。它既包括語言文字、詞語、句式、語法等語言形式,同時也包括篇章結構、表達方式等言語形式。筆者認為古代詩歌也好,現代詩歌也好,形式絕對和組成詩歌的元素壹樣重要。這部分內容在教學中是不可忽視的。
下面我們就將教材中涉及到的詩歌作壹個簡單的分類:
壹、四言句
四言句在詩歌中的精彩表現,當首推《詩經》。它是漢語中最原始和最優越的組合形式之壹,是最整飭卻又最自由的形式之壹。它在視覺上最鮮明的特點是“抱成壹團”,亦即它是漢語中最顯著地以整體邏輯形式構造的語言形式之壹。它常常獨立使用,不需要任何語法標記來約束它,古代是如此,現代亦復如此,所以它是最完整地保留了古代漢語特征的壹種語言形式。它的出現在漢語中有壹定的必然性,漢字作為方塊字,本身給人以四個方向的感覺。“四”在漢語中有其特殊性。它的節奏短促有力,堅決果斷,是漢語中最獨特和最優美的節奏之壹。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
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
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邶風?靜女》①
它的結構形式是不能按照今天流行的語法來解釋的,它的美感亦無法用現代漢語替代。比之於古代最精粹的語言,我們現代人對漢語形式的感悟,對美的鑒賞力和創造力,不是進步了,而是大大退化了。白話文運動的健將們為打破漢語的僵化作了巨大努力,但放之於今天,那些著名的作家們不追求整飭有力而追求散漫無形,不追求直觀清晰而追求籠統模糊,不追求言語簡練而追求拖沓饒舌,其居心何在呢?四言句是克服現代漢語散漫無形的壹帖良劑。
二、五七言詩
若是四言句是漢語大廈的基石,那麽五七言是漢語展翅飛翔的形式之壹。所以四言句作為漢語的階梯壹直保留使用至今,但五七言詩是具體歷史環境中的產物,是那個時代人們抒情、吟詠時結出的果實,是漢語的節奏之壹種,但它們的結構形式還是整體邏輯形式。
漢語的形式可謂是世界語言中最奇特的語言形式:漢語最整飭,但其內部形式又出人意料地千變萬化,所以又是最自由的。為了達到最整飭的形式,它甘願打破壹般性的語言規範,如大量使用倒置、省略等方式以求形式對仗和節奏協調,而這種方式又作為壹種傳統被漢語語族承認。
五七言詩首先表現為整體形象的渾然壹體,消弭了意象與意象之間的界線,沒有語法標記確定它們的所屬關系。
香稻啄余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
——杜甫《秋興》②
這種語言形式更是奇之又奇了。但當我們以漢語的眼光來看待這種現象時,我們就不會如孩子般驚惶失措了。它的審美意義和節奏意義大於它的語法意義,尤其把它當作獨立的審美作品時。它的“香稻”和“鸚鵡粒”給人的質感和芬芳感,“碧梧”和“鳳凰枝”給人輝煌的色彩感,而“老”字給人的沈郁感。當妳領悟到它的妙處時,妳會進壹步感覺到,不這樣倒置還不行呢!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王昌齡《出塞》③
這就是所謂的“狀目前之物如在眼前”。
三、白話詩
以新的詩體取代舊的詩體,已成為詩歌存在和發展的必要前提。詩的形式創新由於詩的語言面臨變革而顯得更為必然。按現代語言學的觀點,語言不只是壹種工具、壹種媒介,而是壹種基本結構,具有組織新話語的能力,並制約著人類的思維結構、思維模式。詩的語言的變革要求,更增強了詩歌形式更新的必要性。
真正成為“詩界哥倫布”,為中國詩歌找到“新大陸”的,是五四運動的倡導者們。五四新文學運動突破了“詩界革命”的局限,不僅以純粹的白話完全取代了文言,而且徹底擺脫了舊體詩的形式,為詩歌的發展開辟了廣闊的前景。
“嘗試”階段壹過,新詩體便結出碩果。郭沫若自稱是“最厭惡形式”的人,他的詩沖破壹切形式束縛,追求詩歌的內在韻律,白話的自然音節。
壹
我是壹條天狗呀!
我把月來吞了,
我把日來吞了,
我把壹切的星球來吞了,
我把全宇宙來吞了。
我便是我了!
二
我是月底光,
我是日底光,
我是壹切星球底光,
我是X 光線底光,
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總量!
三
我飛奔,
我狂叫,
我燃燒。
我如烈火壹樣地燃燒!
我如大海壹樣地狂叫!
我如電氣壹樣地飛跑!
我飛跑,
我飛跑,
我飛跑,
我剝我的皮,
我食我的肉,
我嚼我的血,
我嚙我的心肝,
我在我神經上飛跑,
我在我脊髓上飛跑,
我在我腦筋上飛跑。
四
我便是我呀!
我的我要爆了!
——郭沫若《天狗》④
《女神》中的詩歌,語言與形式已絕無文言古詩的痕跡。《女神》中的詩呈現出激蕩的力量,飽酣的氣勢,火熱的情感,體現了五四“狂飈突進”的時代精神。而這壹切正是打破傳統形式手段的結果,那樣古老的形式,實在難作這般青春的歌唱。到了郭沫若時期,新詩的地位得到確立,新體詩已成為詩歌創作的主潮,舊體詩退居次要地位,僅是憑其巨大的歷史“慣性”略作延續。
總的來說,“五四”前後剛剛起步的白話詩在藝術上還很稚嫩。但白話詩的出現意味著中國詩歌擺脫了沈重的文言甲殼與格律形式。在近代幾十年間,中國詩歌的演變終於完成了。近代詩歌的功績在於完成語言、形式的演變,巨大的落差是近代詩歌發展的顯著特點,也是近代詩歌的最大驕傲。
四、當代詩
詩歌發展到現代,有了其明顯的語法特征。下面我們融合西方語法的分析邏輯形式來進行分析。它以修飾詞“的”“地”“得”、時態詞“著”“了”“過”和系動詞“是”以及壹系列關聯詞為顯著標誌。這些語法標記在某種程度上給漢語帶來了革命性成果。
首先,在表達意義上來說,這些語法標記使漢語中物與物之間的所屬關系更加清楚,澄清了漢語表達意義的歧義性和模糊性。古漢語的語義表達是整體形象的呈現而太過混沌。
“的”“地”“了”等字壹定程度上能夠驅散這種混沌。它們在句中的作用猶如柵欄隔離了漢語照射的意義之光,使之更加均衡的顯現出來。整體和部分的關系有了重新的分配。既有整體的渾然壹體又有部分的清晰可見,或曰:既有部分的致密緊湊又有整體的井然有序。但“的”字的過多使用會撕碎漢語的完整意義,尤其對於本是整體思維構造的漢字,這些語法標記不啻是畫蛇添足,把本已完美無缺的畫面撕得七零八散,讓人更難識別它的意義。現代漢語中的寫景名句遠少於唐詩,和語法標記的過多使用不無關系:沒有形式美。
其次,漢語的節奏實現了革命性的飛躍。如前所述,四言句節奏果斷有力,它是漢語大廈的基石,也是最優越的節奏之壹。五七詩是具體歷史環境下的產物,是人們吟詠的節奏之壹種。這些節奏不外乎“抑揚頓挫”“起伏跌宕”,和中國人的中庸性格與和諧精神不無相關。只有李白等少數酒神詩人在五七言之外使用的雜言體詩,氣勢恢弘磅礴,或如天馬行空,或如隰龍遊海,緲無蹤跡。但五七詩作為中國詩歌的主流統治了中國詩壇千年有余。若說四言句是短兵相接,果斷有力,那麽,“的”字句或如飛蝗流箭,或如瀑布長流,延長或延緩了漢語節奏,節奏中蘊涵的情感傾瀉如註,或曰:主體意誌攜帶元素飛翔。
其實,“的”字句在現代漢語節奏中的作用是壹面雙刃劍。如上所說,“山巒清晰”亦可寫作“清晰的山巒”,甚至有人寫作“山巒是清晰的”。語序不同,描敘的重點也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節奏的變化。節奏得到延長。“的”既能延緩節奏,也能拔高節奏,好的節奏應當滿拉如弓,張馳有力。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妳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
妳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 鄭愁予《錯誤》⑤
“的”字使這些詩句中意象與意象的所屬關系有了比較清晰的界限。更重要的是,“的”字使語言的節奏清晰,優美。 其實,現代漢語還是以整體形象的圓滿呈現為最高鵠的,故此詩極少使用關聯詞,且每行詩都是自足的:壹行詩呈現壹種形象,故沒有支離破碎的感覺。這是現代漢語中爐火純青的大手筆,預示著漢語創造力和造型美的永無止境!
總之,因為詩歌教學在學生整體語文素質的提高中有著不可忽視的潛移默化的熏陶作用,在實際教學過程中,我們必須把握其***性——形式性特點,充分重視語言和言語教學,改革課堂教學,切實地提高學生理解和運用祖國語言文字能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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