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聯:
華蓋:魯迅《華蓋集·題記》:“我平生沒有學過算命,不過聽老年人說,人是有時要交‘華蓋運’的。……這運,在和尚是好運:頂有華蓋,自然是成佛作祖之兆。但俗人可不行,華蓋在上,就要給罩住了,只好碰釘子。”華蓋,象花那樣蓋在頭上的雲氣。
頷聯:
漏船句:《吳子·治兵》;“如坐漏船之中。”《晉書·畢卓傳》中畢卓說:“得酒滿數百斛船,……拍浮酒船中,便足了壹生矣。”
頸聯
孺子牛:郭沫若同誌在《孺子牛的質變》裏,提到洪亮吉《北江詩話》卷壹引錢季重作的柱帖:“酒酣或化莊生蝶,飯飽甘為孺子牛。”指出“但這壹典故,壹落到魯迅的手裏,卻完全變了質。在這裏,真正是腐朽出神奇了。”(1962年1月16日《人民日報》)《左傳·哀公六年》:“鮑子曰:‘汝忘君之為孺子牛而折其齒乎?’”齊景公愛他的孩子,自己裝作牛,口裏銜著繩子,讓孩子騎著。孩子跌倒,扯掉了他的牙齒。
尾聯:
成壹統:這是說,我躲進小樓,有個壹統的小天下。
管他冬夏與春秋:即不管外面的氣候有怎樣變化。
譯文
交了倒黴運怎還會想有順心事,躺在床上連身都不敢翻壹下倒把頭給碰到墻上。因此,上大街低低壓下破帽遮住臉,唯恐被人看見,招來不測的橫禍,我就像酒裝在漏船裏,在江心激流中打轉,隨時有被江水吞沒的危險,逃不脫的晦氣啊!我這人不招人喜歡,許多人指斥我,罵我,詛咒我,本該沒病也死掉,但我偏偏橫著眉毛壹動也不動地既不悲也不怒地照常活著,真夠不知羞的;自己也知道自己既無大誌也沒什麽能耐,而甘心在家扮老牛讓孩子牽著跑,逗孩子玩,也實在是個窩囊廢。然而,咒罵任人咒罵,窩囊我自窩囊,只要自己還有能夠安身的小樓,躲進小樓成為壹統天下,樓外任什麽我才不管它呢。
賞析
這是壹首人們熟知並傳誦的名詩。毛澤東同誌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說:“魯迅的兩句詩:‘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應該成為我們的座右銘。‘千夫’在這裏就是說敵人,對於無論什麽兇惡的敵人我們決不屈服。‘孺子’,在這裏就是說無產階級人民大眾。壹切***產黨員,壹切革命家,壹切革命文藝工作者,都應該學習魯迅的榜樣,做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的‘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極其精當地闡述了詩中這壹聯的正面意蘊,也畫龍點睛地揭示了全詩的主題。這對於我們正確深刻地理解魯迅詩中表達的思想無疑很重要。
詩的題目叫“自嘲”,離開了“嘲”的藝術特點而直接闡釋此詩,那就會讓讀者把本詩理解成壹首豪言壯語式的明誌詩。“嘲”的藝術常規武器是反語,這首詩整個來說是說反話。反話自然應做正話解,但首先要從反話來鑒賞,才能領略到魯迅在本詩中體現的他那種特有的犀利、辛辣、樂觀的幽默風格,對人民無限愛對敵人無比憎的情感,從而得到藝術的美的享受。
詩中的“橫眉”兩句成為傳誦的名言,“橫眉”、“俯首”形象地寫出了革命戰士對待敵人和對待人民兩種絕然不同的態度。這兩句不僅意義深長而且形象鮮明。郭沫若同誌在《魯迅詩稿序》裏贊美這壹聯道:“雖寥寥十四字,對方生與垂死之力量,愛憎分明;將團結與鬥爭之精神,表現具足。此真可謂前無古人,後啟來者。”“千夫指”的出處,本於《漢書·王嘉傳》:“裏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這裏的“千人”即“千夫”,是指群眾。但魯迅在1931年2月4日《致李秉中》裏說:“今幸無事,可釋遠念。然而三告投杼,賢母生疑。千夫所指,無疾而死。生丁今世,正不知來日如何耳。”魯迅在這裏給予新義,這個“千夫”不指群眾,指敵人,指各式各樣的敵人。這同《無題》“壹枝清采采湘靈”裏的“無奈終輸蕭艾密”壹樣,“蕭艾密”指敵的眾多,跟“千夫”的指敵人的多壹致。因此,冷對“千夫指”,不是冷對群眾所指責的獨夫,是冷對眾多敵人的指點,毛主席說“‘千夫’在這裏就是說敵人”,是極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