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兀寄形群動內,
陶陶任性壹生間。
自拋官後春多夢,
不讀書不老更閑。
琴裏知聞唯淥水,
茶中故舊是蒙山。
窮通行止常相伴,
難道吾今無往還?
白居易用“琴”、“茶”雙詠的形式,借琴、茶之靈性以喻“君子陶陶”尚德之風範。“窮通行止常相伴”,無論是仕途之窮,歸隱獨善其身之時,抑或仕途暢達,濟天下蒼氓之時,都喜歡與琴茶相伴,“任性壹生”,陶陶然,何其通達。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壹朝選在君王側。回頭壹笑百媚生,六宮粉黛……。」這首《長恨歌》是唐代詩人白居易在憲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所作,詩中描述了玄宗與貴妃的愛情故事,壹千多年來,唐明皇與楊貴妃兩人「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摯愛深情,也因《長恨歌》而在中國人的心中回蕩不絕。
聰穎絕人 苦節讀書
白居易,字樂天,山西太原人,生於德宗大歷七年(公元772年)。白居易自幼聰穎絕人,是個天才兒童,出生六、七月便能分辨「之」、「無」二字;五、六歲學作詩,九歲時已熟諳聲韻;十五歲知有「進士」之名後,便勤奮苦讀。他在《與元九書》曾提到自己讀書的情形:「二十以來,晝課賦,夜課書,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以至於口舌成瘡,手肘成胝;既壯而膚革不豐盈,未老而齒發早衰白,瞀然如飛蠅垂珠在眸子中者。」信中提到自己因用功過度而發蒼視茫,未老先衰的情形,他的用功程度,古今罕見,令人佩服。
長安物貴 居大不易
十六歲那年,白居易到京師長安,曾拿著自己的詩稿去見大詩人顧況。顧況時任著作郎,恃才傲物,看到他的名字叫「居易」,便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長安物貴,居大不易!」但是當他翻開白居易的詩稿,讀到「野火燒不盡,春風春吹又生」(《賦得古原草送別》)時,卻大為激賞,改變口吻說:「有才如此,居亦何難!」並感慨地說:「吾謂斯文遂絕,今復得子矣。」(見《唐摭言》)可見顧悅對他極為賞識。
然而白居易雖文采早發,資質過人,卻因家境貧苦,直到二十八歲才到長安應試,登進士第;三十壹歲再應吏部試,中甲科進士,任秘書省校書郎,因而認識元稹。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入為翰林學士,並與元稹、李紳等人提倡新樂府運動,主張詩歌不在「嘲風雪,弄花草」而是在「救濟人病,裨補時闕。」並提出「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文學理論。白居易作詩講求通俗淺白,平易近人,哪怕會被人說成「俚俗」。宋人惠洪《冷齋夜話》載:「白樂天每作詩,令老嫗解之,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可見他不僅提倡白話詩歌,同時也是個實踐者。他將《白氏長慶集》的近三千首詩,分為四類:諷諭詩、閑適詩、感傷詩、雜律詩。他自認為諷諭、閑適兩類最具價值,諷諭詩「上可補察時政,下可泄導人情」,反映出社會現象,而閑適詩則表現出他生活中較閑適的壹部分。
《白氏長慶集》中,多次提到品茶的情景,顯示他悠閑生活型態的壹面。自古以來,酒壹直是中國文人的生活必需品。酒,當然也是白居易的最愛,他還曾做十四首《勸酒詩》,在序中提到他常利用公務閑暇飲酒賦詩(「予公秩東都,居多暇日,閑來輒飲,醉後輒吟。」),但茶也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良伴,每每在他酒渴之時,往往就會想到喝茶解酒止渴,「藥銷日晏三匙飯,酒渴春深壹碗茶。」(《早服雲母散》)「蜀茶寄到但驚新,渭水煎來始覺珍。滿甌似乳堪持玩,況是春深酒渴人。」(《蕭員外寄新蜀茶》)「驅想知酒力,破睡見茶功。」茶是解渴良品,亦是提神良方。
辟園植茶 悠遊山林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白居易因直言被貶江州司馬。次年,某壹天他來到潯陽江邊,聽到江上傳來琵琶聲,聽到商人婦人淒涼的身世,與「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自己命運相同,遂寫下了有名的《琵琶行》。次年,他遊廬山香爐峰,見到香爐峰下「雲水泉石,絕勝第壹,愛不能舍」,於是蓋了壹座草堂。後來更在香爐峰的遺愛寺附近開辟壹圃茶園,「長松樹下小溪頭,斑鹿胎巾白布裘;藥圃茶園為產業,野鹿林鶴是交遊。雲生澗戶衣裳潤,嵐隱山廚火竹幽;最愛壹泉新引得,清冷屈曲繞階流。」(《香爐峰下新蔔山居草堂初成偶題東壁》)悠遊山林之間,與野鹿林鶴為伴,品飲清涼山泉,真是人生至樂。
白居易愛茶,每當友人送來新茶,往往令他欣喜不已,《謝李六郎中寄新蜀茶》:「故情周匝向交親,新茗分張及病身。紅紙壹封書後信,綠芽十片火前春。湯添勺水煎魚眼,末下刀圭攪曲塵。不寄他人先寄我,應緣我是別茶人。」詩中敘述他在病中收到友人忠州刺史李宣寄來的新茶時的興奮心情,立即動手勺水煎茶,並從「不寄他人先寄我」句可看出兩人之間深厚的情誼。此外從《食後》:「食罷壹覺睡,起來兩甌茶。」《何處堪避暑》:「遊罷睡壹覺,覺來茶壹甌。」《閑眠》:「盡日壹餐茶兩碗,更無所要到明朝。」(《閑眠》)這些詩中,知道「醒後飲茶」似乎成了白居易的壹種生活習慣。
樂天知命 禪茶壹味
貶江州以來,官途坎坷,心靈困苦,為求精神解脫,他開始接觸老莊思想與佛法,並與僧人往來,所謂「禪茶壹味」,信佛自然與茶更是離不開的。「或吟詩壹章,或飲茶壹甌;身心無壹系,浩浩如虛舟。富貴亦有苦,苦在心危憂;貧賤亦有樂,樂在身自由。」(《詠意》)
吟詩品茶,與世無爭,忘懷得失,修練出達觀超脫、樂天知命的境界。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因牛李黨爭日烈,朝臣相互攻訐,白居易上疏論事,天子不能用,乃求外任,七月除杭州刺史。到杭州之後,白居易修築西湖白堤,以利蓄水灌溉,又浚深李泌舊鑿六井,以便人民汲飲,因此受到杭州百姓的愛戴、感念。而杭州任期,也是他生活最閑適、愜意的時刻,由於公事不忙,遂能「起嘗壹甌茗,行讀壹卷書」獨自享受品茗、讀書之樂。而「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壹碗,寄與愛茶人。」詩人更進而欲以好茶分享好友。
酒茶老琴 相伴以終
後來唐室國祚日衰,亂寇時起,白居易已無意仕途,遂告老辭官。辭官後,隱居洛陽香山寺,每天與香山僧人往來,自號香山居士。「琴裏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窮通行止長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鼻香茶熟後,腰暖日陽中。伴老琴長在,迎春酒不空。」詩人在此暮年之際,茶、酒、老琴依然是與他長相左右的莫逆知己,唐武宗會昌六年(公元846年),詩人與世長辭。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白居易,是唐朝極負盛名的大詩人,他也是壹個很有品位的茶客。他酷愛茶事,自稱是壹個“別茶人”。
白居易在九江做司馬的時候,壹天,他收到四川忠州刺史李宣給他寄來的壹包新茶,品後,正在病中的他,欣喜莫名,頓感病情好了許多,即刻提筆賦詩壹首:“故情周匝向交親,新茗分張及病身。紅紙壹封書後信,綠芽十片火前春。湯添勺水先寄人,末下刀圭攪曲塵。不寄他人先寄我,應緣我是別茶人。”從這首詩裏,可以看出,白居易在收到新茶時的心情實在是高興,同時也對朋友贈茶表示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白居易壹生的嗜好,應該說,是詩、酒、茶、琴。“琴裏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窮通行止長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在此詩裏,白居易認為能夠與自己相依相伴的,惟有琴和茶了。在白居易的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在寫作中,他幾乎是離不開茶的,為了這個,他寫道:“閑吟工部新來句,渴飲毗陵遠到茶。”
由於白居易喜好飲茶,因此,他的朋友們就不斷地給他郵寄茶葉來。白居易在九江期間,先後給他郵寄過茶葉的人,有好些個。這些人是:忠州刺史李宣,常州刺史楊虞卿,工部侍郎楊慕巢。朋友們寄茶來,白居易睹物思人,不禁有些傷感起來:“不見楊慕巢,誰知其中味?”
白居易飲茶,十分講究,對茶葉、水、茶具和煎茶的火候等,都有特別的講究。這有詩為證:“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壹碗,寄於愛茶人。”他烹茶,喜用山泉,但最愛的水是雪水,他說“吟詠霜毛句,閑嘗雪水茶。”
在九江期間,白居易閑暇無事時,就開墾荒地,自己種植茶樹,其茶園就在香爐鳳遺愛寺旁的茅屋後。在這裏,白居易吟詩、品茶,聽飛泉,看白蓮,把壹個漂泊與流落的時光倒也過得悠遊自在。
後來,白居易到杭州任刺史,西湖的香茗美景使他迷戀不已。這期間,他時常邀約朋友吟詩飲茶,尤其經常與靈隱寺的韜光禪師壹道汲泉煮茶,笑談古今,並因此為後人留下壹段佳話。壹天,白居易以詩代信叫韜光禪師到城裏來:“命師相伴食,齋罷壹甌茶。”然而,韜光禪師不肯前往,也以詩回應:“山僧野性好林泉,每向巖阿倚石眠……城市不堪飛錫去,恐妨鶯囀翠樓前。”白居易無奈,只得到靈隱寺去將就韜光禪師,於是二人在靈隱寺的烹茗井旁,飲起茶來。
白居易壹生愛詩、嗜酒、癖茶、好琴,這使得他屢遭貶的人生有了許多樂趣,到了晚年,他似乎更加離不得茶了,因為他寫道:“老來齒衰嫌桔酸,病來肺渴覺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