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之巨著《旁觀者》。此書很早(如果不是最早)就論及胡寬。
窺豹錄·胡寬
? 胡亮
我們很少有人見過土撥鼠,——也有可能見過,但不知道那就是土撥鼠。這帶給詩人們壹個純度很高的“能指”。關於土撥鼠,詩人鐘鳴——他更是壹個文體家——在壹篇隨筆中寫到:“有兩個人曾專門寫到它”。鐘鳴指的是顧城和翟永明。1988年,顧城寫出《土撥鼠》,只有四行,“土撥鼠在挖土/有人問/土裏有什麽/土撥鼠說:土裏有土”。 就在當年,翟永明也寫出《土撥鼠》,長達六十八行,“壹首詩加另壹首詩是我的伎倆/壹個人加壹個動物/將造就壹片快速的流浪”,似乎已經成了名句。顧詩短而空靈,就像小兒的惡作劇;翟詩長而繁復,乃是女人的獨角戲。兩位詩人給出了完全不同的“所指”,在喃喃之中,何曾睨過壹眼動物學意義上的土撥鼠。鐘鳴之學,如洪水,如猛獸,可是他也有說漏的時候。因為早在1981年,胡寬就已寫出《土撥鼠》。此詩長達數百行,最短的壹行只有壹個字,最長的壹行超過四百字。壹只可疑的土撥鼠,在詞的林莽裏,像袋鼠壹般跳躍,看看吧,險啊,又總能避開飛撞來的荊棘。詩人的速度——也許就是土撥鼠的速度——讓每個讀者都捏了壹把汗,然而他確實很快就窮盡了土撥鼠的“所指”:壹只憤怒的、狡獪的、淵博的、兇惡的、孤獨的、恐懼的、幻想的、荒淫的土撥鼠,壹只面目全非的土撥鼠,壹只有可能並不是土撥鼠的土撥鼠。這是壹首狂歡的,混亂的,裝置的,機變百出的,幾乎沒有忌憚的長詩,堪稱當代詩歌史上的後現代主義初夜。我們寧願這樣相信,就在三十多年前,胡寬的神經已然接通了銀河,於是提前寫出了這樣壹首“未來之詩”。當今壹些詩人,都還不過是在去胡寬的半途而已。胡寬逝世已有二十余年,包括《土撥鼠》在內的若幹作品仍沒有引起廣泛的重視。真是知音少,弦空斷。
(節選自胡亮著《琉璃脆》,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
胡亮,生於1975年,詩人,論者,隨筆作家。《元寫作》主編。出版論集《闡釋之雪》、《琉璃脆》和《虛掩》,編著《永生的詩人》,主編《出梅入夏》。目前正在寫作詩集《片羽》、論集《窺豹錄》、專著《涪江與唐詩五家》。曾參加青海湖國際詩歌節、洛夫國際詩歌節、邛海國際詩歌周。獲頒袁可嘉詩歌獎。現居蜀中遂州。
胡亮部分著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