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按邏輯順序寫了詩人登山、望鄉、懷鄉、想象、到最後回到現實償願無望的過程,抒發了詩人作為海外遊子的那種惆悵而黯然神傷的故國情懷。此詩在寫作上,有這樣幾點值得註意:
語言的多義、可感——意象的運用:
壹是杜鵑。杜鵑在古典詩歌中多用來表示淒婉哀怨的情調。李白詩“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為送友人打上了哀怨的氛圍;李義山詩“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寫出了長期積壓的傷痛;秦觀詞“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大有令人不勝淒涼之感;而文天祥《金陵驛》中的“滿地蘆花和我老,舊家燕子傍誰飛。如今別去江南月,化作杜鵑帶血歸”所寫的景色,讓人在國事日非、山河殊異之中,為其耿耿忠心與英雄矢誌掬壹腔同情的眼淚。同樣,詩人這裏用這個具有傳統文化意蘊的咯血的杜鵑意象,表達了自己不能回歸故鄉的哀怨悲苦之情。
二是白鷺。白鷺在古典詩歌中多為表現對安靜、平和生活的自由向往,如王維的“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杜甫的“兩個黃鸝鳴翠柳,壹行白鷺上青天”和張誌和的“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等。詩人在這裏則借白鷺來表明自己自由飛到故國的渴望。而“又猛然折了回來”則寫出了詩人親吻故國土地無望的黯然神傷的感情。
三是鷓鴣。鷓鴣又名山鷓鴣,其聲淒厲悲慘,似雲“行不得也哥哥”。如辛棄疾《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結句寫道:“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在壹片沈郁淒迷的氛圍中,亂山深處突地傳來壹陣陣鷓鴣聲,猶如山那畔中原父老同胞的聲聲哀告,勾起了作者滿腔誌業未酬的忠憤,與首句的“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遙相呼應,強烈地抒發了作者不能南歸的悲憤之情。這裏,詩人用“以火發音發出冒煙的啼音”的鷓鴣使自己“雙目盡赤,血脈賁張”,抒發了自己回望故國時急劇沸騰、摧肝裂肺、肝腸寸斷的情感。
通過三個意象,詩作將歷史與現實交叉在壹起,既抒發了詩人的鄉愁情緒,又增加了這種情懷的歷史縱深感。
其次是語言上的可感:詩人特地用壹些語言的超常搭配,造成壹種新奇而強烈的刺激,給讀者以回味的余地。當詩人透過氤氳的輕霧,隱約看到故國山河時,手心便開始生汗,“望遠鏡中擴大數十倍的鄉愁,亂如風中的散發”,無形的“鄉愁”以有形的望遠鏡來“擴大”,寫出了鄉愁之廣之深,而“亂如風中的散發”則寫出了鄉愁的亂與不絕如縷,極大地沖激了人的視覺形象。而“當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壹座遠山迎面飛來/把我撞成了/嚴重的內傷”則以“心跳”的距離寫自己“近鄉情更怯”的心理,“遠山”把我“撞成”“內傷”,顯示自己那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沈重悲苦之情。結段“當雨水把莽莽大地/譯成青色的語言”以通感的手法,造成了清新脫俗的效果。這些語言的處理,既增加了詩味,又很好地反映了作者沈重悲苦的感情。
語言的跳躍——豐富的表現手法:
壹是反襯。望鄉時,作者由“心跳加速”到“撞成內傷”,從“手掌生汗”、“伸手可及”故國鄉土到“抓回壹掌冷霧”,形象地顯示出詩人由看到故國時的激動、喜悅到最後償願無望的沈痛悲苦,以喜襯悲,更顯其悲——。
二是聯想。在詩的第三節,作者由杜鵑聯想到杜鵑鳥再到杜鵑啼血的典故,三次聯想飛躍,使意象疊合,象趣意深,蘊味無窮。
三是想象。作者由望鄉進而想象自己聽到故國鄉音(驚蟄之後是春分/清明時節該不遠了),看到故國景色(當雨水把莽莽大地/譯成青色的語言),伸手觸及故國土地,最後由想象回到現實的償願無望,浸透了詩人濃濃的鄉思。
綜上所述,洛夫的《邊界望鄉》獨特的意象、新奇的語言、繁復多變的手法,抒發了詩人濃郁的鄉愁情懷,在古今難以計數的思鄉詩篇中脫穎而出,給讀者提供了壹種全新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