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萊爾(法國)
陳敬容 譯
時辰到了,在枝頭顫栗著,
每朵花吐出芬芳像香爐壹樣,
聲音和香氣在黃昏的天空回蕩,
憂郁無力的圓舞曲令人昏眩。
每朵花吐出芬芳像香爐壹樣,
小提琴幽咽如壹顆受創的心;
憂郁無力的圓舞曲令人昏眩
天空又愁慘又美好像個大祭壇!
小提琴幽咽如壹顆受創的心,
壹顆溫柔的心,他憎惡大而黑的空虛,
天空又愁慘又美好像個大祭壇,
太陽沈沒在自己濃厚的血液裏。
壹顆溫柔的心,他憎惡大而黑的空虛,
從光輝的過去采集壹切的跡印!
天空又愁慘又美好像個大祭壇,
妳的記憶照耀我,像神座壹樣燦爛!
詩歌賞析:
《黃昏的和諧》為詩人的詩集《惡之花·憂郁和理想》中的壹首情詩。詩人想用黃昏的意象來表達自己與情人在壹起的美好時光裏的歡樂、痛苦和聖潔的感情。
“時辰到了”,詩的開頭這樣說道,沒有絲毫的遲疑和停頓,似乎從詩人的口中脫口而出。詩人等了好久了嗎?無論如何,黃昏已經到了。詩人開始展開自己的心懷,用那美麗的意象,用那有著靈魂的事物來象征詩人的心靈或別的什麽。
在這黃昏的時刻,花兒散發著芬芳,似乎在傾吐靈魂的憂郁,詩人聽到了聲音;小提琴在幽幽咽咽地傾訴,那音樂似詩人心靈的流淌,流淌著詩人的悲傷,又似冥和著天空,天空是美的,那種愁雲慘淡的淒美。在這個黃昏,如血的太陽下沈,染紅了西邊的天空。在那壹刻,詩人敏感的心如花壹樣在戰栗,詩人完全沈浸在對美好時光的回憶中,為那天空的悲哀和美麗震撼了。最後,詩在“神座壹樣燦爛”的氛圍中結束,詩人在黃昏的美麗中、在美好的回憶中獲得了解脫,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這首詩是波德萊爾的代表作,也是歐洲象征主義詩歌的代表作,它形象地表現了象征主義詩歌的特點和美學追求。詩中的每壹個意象都是詩人心靈的流露,是詩人的情感抒發。那花的戰栗就是詩人的顫栗,那幽咽的聲音就是詩人心的哭泣聲,那天空的淒愁象征著詩人憂郁的心境。詩人奔走在這喧囂的世界,體味情感的波瀾,在萬物中,在它們的動靜中尋找詩的意象,尋找心靈的象征,摹畫心靈的美。詩人的美是憂郁的,無論那花、那音樂、那天空都蒙著重重的帷幕,沈沈的。
另外,詩的詩體頗為獨特。詩人放棄了慣用的“商籟體”,而采用來自馬來的詩體:全詩上段的二四兩句和下段的壹三兩句重復,韻律嚴格。這不僅加重了詩的意象,使情緒的表達更加濃重,而且也增強了詩的節奏,音樂感極強,壹詠三嘆,纏綿悱惻。其實,對音樂感的追求也是法國象征主義詩歌的壹個特點,有人就曾說過,這首詩是詩歌對音樂的勝利。
作者簡介:
波德萊爾(1821—1867),19世紀法國著名詩人,象征派詩歌的奠基人。出生於貴族家庭。6歲時父親去世,其母改嫁給壹個古板偏狹的軍官。詩人青年時代靠父親的遺產過著放浪形骸、縱情聲色的生活,整日流浪於現代都市中,處處標新立異,和女演員同居,終於窮困潦倒;同時開始文學創作。1857年,他的詩集《惡之花》出版,引起軒然大波:壹方面咒罵之聲不絕如縷,竟至於有官方出面將之查封,判處詩人傷風敗俗的罪名;另壹方面許多著名作家好評如潮,壹些報紙爭相刊登為《惡之花》辯護的文章。詩人最終頂住了威脅和打擊,繼續寫詩,並於4年之後出版了《惡之花》第二版,成為當時很多青年人的精神導師。盡管如此,詩人還是沒有擺脫貧病交加的生活。1867年,名滿天下的波德萊爾在貧病交加中死去。除了著名的《惡之花》外,詩人還有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畫評《1854年的沙龍》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