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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爾克《杜伊諾哀歌》——詩作為贊頌。

BGM:Meadows Of Heaven (Nightwish)– Gregorian

弁言:私人記錄,舛誤難免。

否定性言說的方式在裏爾克詩中頗為典型,這種裏爾克式的“配置顛倒”消除了構成其修辭結構的種種對立,使詩人能夠通過召喚和暗示來做到在直接表達中不能做到的事情。

在較早的詩歌中,裏爾克就試圖通過顛倒主體與客體的位置,來超越那命中註定的截然兩分,他假定在盲目者身上有某種內在視覺,在豹、瞪羚、天鵝和貓身上有某種想象和感覺。通過為缺席者命名,詩人事實上使之出現於語言之中。顛倒就這樣成了從虛無和烏有中創造事物,並借此完成轉化使命的有力手段。

裏爾克將這種用語言創造事物說成壹種為贊頌命名的行動。當詩人呼喚天使讓小男孩的微笑成為永恒時,“贊頌”即是關鍵詞。對於裏爾克,詩作為贊頌能夠創造出種種奇跡:它是詩人的呼喚,是詩人對如何用語言創造事物做出的回答。即,詩作為贊頌幫助召喚出那些無名的、不可說的東西,它“真實得猶如雄鴿的叫聲,召喚著看不見的雌鴿”(wirklich?wie?der?Ruf?des?Taubers,?der?nach?der?unsichtbaren?Taube?ruft)。

這種語言魔術確實開啟了扭轉的可能,詩人的抱怨——無力向天使說話,無力把有形之物轉變成無形之物,詩性言說的困難——於是有希望被顛倒過來。

當詩人不再仰望天使而重新肯定人所擁有的壹切時,天使與人的對照在整組《杜伊諾哀歌》中得以強化,最終到了這樣壹個轉折點——在這裏,人的聲音變得更加勇敢、自信甚至富於挑釁。

詩人不再向天使邀寵,而把人短暫的生命視為幾乎可以挺身反抗天使般的永恒——“哪怕只有壹次:曾經與大地壹體卻似乎勝過了解脫。”(Wenn?auch?nurein?Mal:?irdisch?gewesen?zu?sein,?scheint?nicht?widerrufbar.)人生的種種艱辛和愛的歡快是不可說的,但語言卻是記錄我們所有感情、行動和體驗的唯壹方式。語言與事物的結合之所以特有意味是因為它顯示了重新獲得的信心——相信它能將外部和內部世界結合起來,意識到去說那可說的壹切乃是詩人的使命。

這是現代詩為語言所作的最有力的辯護之壹。言說被理解為在本體論上就比事物本身能夠夢想的更為有力——正是語言,正是那為簡單事物命名的語言,使事物得以進入存在並界定了那唯壹屬於人類的意義。這種語言不僅僅涉及外部現象並將其作為終極所指和終極辯護,而是致力於在事物中喚醒沈默的聲音,它超越於有形之物而指向無形的、不可說的壹切。

德語“Sagihm?die?Dinge”包含著言說與事物的直接關系,它對這種關系的強調是中譯“向他講述事物”難以傳達的。正是這種轉換關系強調了語言的創造力和使事物進入存在的力量。唯有憑借這種能夠從虛無中創造,能夠通過命名而使事物進入存在的語言,詩人才可望向天使致詞。

討論大意: 言說的困難,心靈的分裂,詩歌從內在的寂默和虛無中誕生。

總結:

詩人正是通過為有限之物和可說之物命名,才得以言說那無限之物和不可命名之物;而每壹個名稱又是如此富於象征,富於召喚的魔力,以至於那來自沈默的詩竟比其簡單的字面含義有著遠為豐富的內涵。贊頌事物即是為之命名,並通過命名賦予它壹種本體論的價值。通過在這壹特殊意義上把詩定義為贊頌,裏爾克重新肯定了語言傳達內在真實的力量,使內在真實成為邏各斯的詩性對等物。這壹思想迥然有別於浪漫主義藝術內化的思想,它倡導的是壹種寂默詩學。

其他:

保羅·德·曼:

裏爾克的詩是否確實承擔著那歸於它名下的語言概念?

裏爾克的文本是否反過來反對自己?——以某種方式使它自己的斷言和肯定遭到懷疑,特別是當這些斷言和肯定涉及它所辯護的寫作方式時。

張隆溪:

裏爾克的語言在說到自己的無力時所具有的感染力,已經使這種無力的自白成為問題。

語言的解聘最終是壹種自我諷刺,那似乎否定了語言的詩人,必定會循著與哲學家、神秘主義者同樣的反諷模式走向對語言的重新肯定。

沈默顯然是對語言的全盤否定,然而悖謬的是,它卻內含著“言說之根”。

霍爾修森(H.?E.?Holthusen):

“可說者”(das?S?gliche)壹詞在描述與天使相對的人的位置時成了壹個神秘的關鍵詞,而“不可說者”則代表天使的屬性,即壹種超驗的假名。

沃爾特·斯特勞斯(Walter?Strauss):

裏爾克是在作壹種衷心的辯護,為了在與人類的關系中喚醒事物中沈默的聲音,為了突破闡釋的囚牢,走向與對象的相互開敞。

閱讀材料:

《裏爾克詩選》臧棣?編.?中國文學出版社.?1996.

《道與邏各斯——東西方文學闡釋學》張隆溪?著.?馮川?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