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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說蘇軾(二)江行唱和詩百篇

二、江行唱和詩百篇

《南鄉子·集句》

寒玉細凝膚。清歌壹曲倒金壺。冶葉倡條遍相識,凈如。豆蔻花梢二月初。

年少即須臾。芳時偷得醉工夫。羅帳細垂銀燭背,歡娛。豁得平生俊氣無。

“集句”的歷史追溯由來已久,始於西晉的詩歌,所謂集句,是指集輯前人的詩文成句以融匯成篇的壹種作詞手法。用這種手法所作的詞稱為集句詞,它是壹種特殊的詞體。作為壹種文學現象,集句滿足了人們的壹種特殊的審美需求,尤其在宋代經久不衰。

誰也想不到這首不著痕跡、盡得風流的集句詞,出自尚未弱冠的蘇軾之手。蘇軾時年19歲,剛剛迎娶了正值豆蔻年華的王弗為妻,彼時母親程氏夫人仍健在,蘇軾和王弗的姻親大事也是在她的壹手操辦下實現的。她為兒子擇取的妻子和她自己壹樣從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善解人意,通情達理。

正處在人生上升階段的蘇軾,還沒來得及從京城向遠在故鄉的母親傳遞喜訊,反而從故鄉傳來了噩耗,程氏夫人因病逝世。蘇軾回憶起年少時母親的諄諄在耳的教誨和無微不至的關懷,不禁悲從中來。父子三人星夜兼程,倉促離京。在蘇軾進京趕考的這段時間,家中只有母親和兩個兒媳婦守護在家,當蘇氏父子趕到之時,家中已是籬落破漏,房屋傾敗,壹片殘破,滿目荒涼。喪禮在舉家悲痛的氛圍中緩緩籌辦,蘇洵挑選了壹處名喚“老翁泉”的地方作為蘇家墳瑩之所,程氏夫人就安葬在了這裏,蘇洵逝世後也安息此地,故又稱之為“蘇老泉”。蘇洵對這位秀外慧中的妻子懷著誠摯的深情寫下了《祭亡妻文》:“我知母心,非官是好,要以文稱。昔余少年,遊蕩不學;我知子心,憂我泯滅。感嘆折節,以至今日……自子之逝,內失良朋。我歸舊廬,無有改移。魂虧未泯,不日來歸。”字裏行間充溢著連綿不絕的遺憾和悔恨,對妻子的純良品格和生前行止充滿了深沈的緬懷之情。

在儒教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封建社會,官員父母去世之後的丁憂制度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執行著,有明文規定應去職守喪二十七個月。

時光倏忽,守喪期滿。蘇洵在此之前,曾先後兩次接到朝廷詔令,詔他回京。蘇氏父子商量妥當後,決定舉家遷徙,此時已是嘉祐四年(公元1059年)的秋天。此行有六人:蘇氏父子三人、蘇軾妻王弗、蘇轍妻史氏、剛出生不久的蘇軾長子蘇邁。和上次陸路進京不同,此次蘇氏壹家選擇了水路東進、陸路北上。水路途徑嘉州、瀘州、渝州、涪州、忠州、夔州、三峽、江陵,江陵後上岸經陸路北上抵達京城。

此行對於蘇氏壹家來說,所見所聞超乎想象。蘇軾、蘇轍二人在經歷過科舉錘煉和母喪悲痛之後,不再倨傲浮躁,也少了幾分緊張迷茫,更多的是持重與練達縈繞滿襟。可以相見,蘇軾佇立船頭,極目遠望,所思所想已不再簡單地局限於壹家壹城,他已然下定決心,將自己的壹腔熱血和滿腹才學交諸萬民社稷,有生所學必將如這快船乘風破浪,不畏艱險。事實上,他就是這樣做的。

“三蘇”壹路前行,沿途風光旖旎,難掩才情外溢,三人紛紛吟詩頌景,將途徑之地的美好盡收壹字壹句之中。自眉山至江陵凡壹百篇,匯編為《南行前集》,蘇軾為之作《敘》;自江陵至汴梁凡七十三篇,匯編為《南行後集》,蘇轍為之作《引》(今已亡佚不存);前後兩集合稱為《南行集》。《南行集》是蘇氏父子唯壹壹部合著詩文集。值得惋惜的是,《南行集》自宋以後便已失傳,僅有蘇軾《東坡集》和蘇轍《欒城集》中可見蛛絲馬跡。《南行集》的價值是反映了北宋中葉的社會現狀,真實地再現了民生疾苦。如蘇轍曾在《竹枝歌》中寫道:“山深瘴暖霜露乾,夜長無衣猶苦寒”,讀來不免傷感,頗似白居易之《賣炭翁》中所訴說的“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蘇軾在《黃牛廟》中也寫道:“青芻半束長苦饑,仰看黃牛安可及!”他以壹種比興的手法較為隱秘地道出了世態之艱。除此之外,蘇洵晚年的思想狀態也由此集可見壹斑,如《題白帝廟》雲:“白帝有靈應自笑,諸公皆敗豈由兵”,縱觀歷代英雄,歷史成敗皆由天時地利人和所定,而非以個人意誌為轉移,這種發人深省的歷史沈思讓人不禁嘖嘖稱贊,感喟不已。葉夢得曾在《避暑詩話》中說道:“明允詩不多見,然精深有味,語不徒發,正類其文。”這恰好契合了蘇洵晚年詩歌的風格特點。

蘇軾為《南行前集》所作之《敘》指出:

夫昔之為文者,非能為之為工,乃不能不為之為工也。山川之有雲,草木之有華實,充滿勃郁,而見於外,夫雖欲無有,其可得耶!自少聞家君之論文。以為古之聖人有所不能自已而作者。故軾與弟轍為文至多,而未嘗敢有作文之意。

蘇軾以壹種精煉扼要的語言形式極為準確地闡釋了“三蘇”的壹貫文藝主張,即文章應有為而作,不可為文而文;崇尚自然,但不推崇粗濫;純粹如玉,雕飾如錦,粗俗濫造之辭不可入詩。這種文藝思想既闡明了《南行集》的壹貫風格,也順應了當時的文壇希求新變的潮流,更是“三蘇”自始至終所秉持的創作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