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壹只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面。
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沈……
《壹棵開花的樹》(席慕容)
如何讓妳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壹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壹棵樹
長在妳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妳走近 請妳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妳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妳身後落了壹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雕零的心
《致橡樹》(舒婷)
我如果愛妳——
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
借妳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妳——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籍;
也不止像險峰,增加妳的高度,襯托妳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妳近旁的壹株木棉,
做為樹的形象和妳站在壹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每壹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我們的言語。
妳有妳的銅枝鐵幹,
像刀,像劍,
也像戟,
我有我的紅碩花朵,
像沈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裏:
不僅愛妳偉岸的身軀,
也愛妳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雨巷》(戴望舒)
撐著油紙傘,獨自
仿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壹個丁香壹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壹樣的顏色
丁香壹樣的芬芳
丁香壹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仿徨
她仿徨在這寂寥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
像我壹樣
像我壹樣地
默默彳亍(chi | chu)著
寒漠、淒清,又惆悵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壹般的眼光
她飄過
像夢壹般地
像夢壹般地淒婉迷茫
像夢中飄過
壹枝丁香地
我身旁飄過這女郎
她靜默地遠了、遠了
到了頹圮的籬墻
走盡這雨巷
在雨的哀曲裏
消了她的顏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悵
撐著油紙傘,獨自
仿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壹個丁香壹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再別康橋》(徐誌摩)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
我甘心做壹條水草。
那榆陰下的壹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沈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壹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壹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沈默,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壹揮衣袖,
不帶走壹片雲彩。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海子)
從明天起,做壹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壹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壹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壹個人
給每壹條河每壹座山取壹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妳祝福
願妳有壹個燦爛的前程
願妳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妳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未選擇的路》(羅伯特·弗羅斯特)
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我向著壹條路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但我卻選了另外壹條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雖然在這條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
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都未經腳印汙染。
啊,留下壹條路等改日再見!
但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也許多少年後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嘆息將往事回顧:
壹片樹林裏分出兩條路
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壹條,
從此決定了我壹生的道路。
《我好似壹朵流雲獨自漫遊》(威廉·華茲華斯)
我好似壹朵流雲獨自漫遊,
越過山谷飄過天邊。
木然間我看見
壹大片,金黃的水仙,
在湖畔,在樹下,
隨微風搖曳起舞。
如銀河繁星,
不停歇的閃亮連綿,
連綿不斷,
沿著水灣的岸邊。
壹眼瞥見壹萬朵,
枝頭搖曳輕盈起舞,
粼粼波光也跳著舞,
水仙的歡欣卻勝過水波;
與這樣快活的伴侶為伍,
詩人怎能不滿心快樂!
我久久凝望,卻想象不到
這奇景賦予我多少財寶。
每當我躺在床上不眠,
或心神空茫,或默默沈思,
它們常在心靈中閃現,
那是孤獨之中的福;
於是我的心便漲滿幸福,
和水仙壹同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