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窗外的太陽已經西下了。在我的窗外。太陽像壹口大鐘,紅色的血淋淋的大鐘,戀愛的人在戀愛,沒有戀愛的人依舊著。妳呢?妳在戀愛麽?妳在太陽裏微笑。在天堂裏種著麥地。愛著妳的四姐妹。埋藏下妳心愛的亞洲銅。妳的世界裏壹切時間都是太陽。明亮耀眼。從東半球到西半球。妳在金字塔頂端凜然飲酒。在希臘神殿摟著繆斯親吻。在青藏高原牽著美麗蒼白的奶牛,走向月亮形的山峰。身後是妳的女兒和兒子。妳1989年的影子。是二十年前的麽?
太平洋還是那個太平洋麽?
書店裏看到妳的書。像壹個海子吸引著另壹個海子。許多個海子在那壹瞬間復活。然後,我將書籍和影碟高高堆起,遮住了窗戶。像壹座青藏高原。我不是傾心於死亡的海子。我愛春天,夏天和秋天。熱愛我城中村裏黃色小燈亮起的家。裏面有紅色的躺椅,靠著看書。我有高高撂起來的影碟。電視,書,還有,孤獨而燦爛的前程。
妳由天梯邁向天堂和太陽的時候,那壹夜,我在安睡麽?有人在過生日麽?女孩和男孩在親吻麽?世界為妳清理幹凈了現場。妳開始安靜地慢慢攀援。像壹片海洋藍慢慢上升到夜空裏。那壹夜,我睡得不安生,幾乎就在同壹時間,我又增高了骨骼。夢見了壹只小花貓。還有,洋娃娃和帥氣班長的臉龐。廚房裏水龍頭在滴水。書香陣陣。彌漫壹股亂七八糟的香味。我在安睡,《青蘋果樂園》剛放完。男孩們在墻頭盛放。被子是不會老去的美麗處女。我開始發芽了。頭發變成了樹葉,兩臂變成了樹幹。用我美麗葉子纏繞妳的豎琴和箭袋。是妳所熱愛的少女。
妳的孤獨是我的孤獨麽?妳的孤獨在先,我的孤獨在後。我在我的昌平裏寂寞生長。妳已經樹立好了榜樣。沒有妳的詩的日子裏,武漢是另壹個昌平。那所學校。那個街區。那些牛仔褲商販和流浪藝人。街邊的發廊和五金商店沒有絲毫美感。而作家就生長於此。靈感在蛙聲陣陣的午夜敲門來訪。妳們泡好壹壺茶,無聲傾談。我在我的臺北,聽冬季的小雨。
妳是六十年代的海子。我是七十年代的另壹片湖泊和青草地。漂亮而秀氣的海峽。我們迷戀香港和橄欖樹。我們沒有《今天》和朦朧。沒有麥地和女神。我們在政治課上學習壹國兩制,在卡拉OK裏練習吻別的技巧,在挪威的森林裏茫然。卻迎來了遲到的鳳凰邊城和壹爐從容淡雅的沈香屑末。我們不戴眼鏡不讀詩歌。在LOMO相機和網上購物裏尋找我們的麥地和草原。在電影節紅毯和咖啡廳裏書寫現代史詩。
今夜看妳的詩。壹個笨拙可愛的少年,笑得像壹匹花斑豹。脆弱而珍稀。妳的詩是妳的臉龐,是妳的身材,是妳的壹舉壹動。是妳的,蓄得小心的絡緦胡。是妳的,印刻在這地球上的千年化石。古老的。新鮮的。像千萬頭小獸披著金光閃閃的皮毛奔跑起來。像壹顆倔強的偏執瘦小的頭顱,高高擡起。
今夜的詩是另壹種果汁,是另壹種茶水,是另壹部電影,是另壹次旅行。是壹個亡靈帶我周遊他孤獨而華麗的城堡。默默地激動地嘮叨。不時結巴著。臉已漲得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