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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詩論》之《詩與諧隱》

此章緊承上章(《詩的起源》),從民間談起。

對民間詩,朱光潛先生有更為貼切的稱呼為“歌謠”,因為起初詩並未完全與音樂舞蹈分離,在民眾口耳之間流傳。

談到技巧,我們更多想到文人獨立創作的詩歌,其實,民間歌謠作為詩歌的雛形,也有了壹定的技巧,之所以被忽略,是因為常被後世技巧的光芒掩蓋。本章中,朱光潛先生就回溯詩海,探尋最初的技巧。

壹言以蔽之,文字遊戲。或諧,或隱,或純粹狹義的文字遊戲。我更感興趣的是“諧”與“隱”。對外國古典詩歌及其理論,我知之甚少,只可例舉《詩經》來淺論。

常用“賦比興”來賞析《詩經》中的詩歌,但這三種手法是後人總結歸納的,對此理解為不盡相同。若試穿越到先秦《詩經》時代,人們在勞作生活中的率性歌唱,可曾想到這樣名目的手法?再試想他們為何如此作歌謠?想必朱光潛先生也被這樣的好奇驅動思考吧!

如諧,《文心雕龍》中解為“諧之言者,辭淺會俗,皆悅笑。”從生活中隨意拈來,通俗易懂,雅俗***賞,又因遊戲審醜,所以會博得歡喜。對大善者不可諧,會有不敬;對大惡者不可諧,會有大禍。就對無傷大雅的醜陋和虧缺進行“打趣”。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詩經?鄘風?相鼠》)人之無恥,沒皮沒臉,諧趣就是辛辣的諷刺,是軟刀子。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我,莫我肯顧。”(《詩經?魏風?碩鼠》)對人之困頓窘迫的諧,是帶著淚的微笑,是最苦的諧。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詩經?齊風?雞鳴》)用諧道出“賴床”的借口,抿壹抿生活中的小甜蜜。

正如朱光潛先生所說,“詩人的本領就在能諧,能諧所以能在醜中見出美,在失意中見出安慰,在哀怨中見出歡欣,諧是人類拿來輕松緊張情境和解脫悲哀與困難的壹種清瀉劑。”

詩人能諧,因為有壹雙善於體察生活的眼睛,有壹顆熱愛生活的癡心。有壹種四兩撥千斤的聰慧。這種諧趣,或許是技巧中“反襯”的前身,壹倍增其效果。

如隱,如畫龍壹般,“隱於雲霧中,偶見龍爪壹現”,詩歌顯現的只是龍爪,情思隱於其內。可想象,不可道,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小驚喜。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桑之未落,其葉沃若”等等,最普通的最無關的景,卻深藏奧秘的“興”是隱。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細致的繁筆描寫也是隱的化身。

受到朱光潛先生的啟發,“中國人似乎特別註意自然界事物的微妙關系和類似,對於它們的奇巧的湊合特別感到興趣”,我慢慢摸索,“隱”是詩歌中“比喻”“擬人”“誇張”等多種手法的初心。

最後思考,朱光潛先生為什麽稱之為“文字遊戲”,應該在抒發心中情誌的“巧”,能與歌、舞相和的“巧”,能大包容的“巧”,便於流轉口耳的“巧”。從朱光潛先生的話語中,我找到了答案:——如果把詩中文字遊戲的成分壹筆勾銷,也未免操之過“激”。

“巧”生美,“凡是真正能引起美感經驗的東西都有若幹藝術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