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天才詩人馬雅可夫斯基(1893—1930)只活了短短的37歲,他瀟灑不羈而又光明坦蕩。至今,他仍被包裹在重重的迷團之中:其壹,是他的自殺;其二,是他的戀愛。
馬雅可夫斯基終身未娶,但在自殺前的絕命書中,卻把兩個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女人列為家屬。這兩個女人——莉麗婭和維羅尼卡,曾是他的情人和伴侶。”“其實,馬雅可夫斯基愛過的女人絕不止她們倆。他在詩歌創作中從不掩飾自己對女人的愛,這些愛給他帶來無限的幸福與歡樂,激勵他產生耀眼的靈感火花;同時,也使他陷入了無盡的苦惱與悲哀之中。作為詩人,馬雅可夫斯基的創作、生死同女人、愛情緊緊地纏繞在壹起。
苦澀的初戀19歲時的馬雅可夫斯基是莫斯科美術雕刻建築學校的大學生,正值血氣方剛的他自命為未來主義者,他以反傳統的面貌出現,嬉笑怒罵,奇裝異服,鄙薄天下,引起了不少的非議。
1914年1月下旬,馬雅可夫斯基漫遊到傲德薩市,在這個充滿東方情調的城市裏,他第壹次墜入了情網。
這天,傲德薩市著名的俄羅斯劇院裏人山人海,氣氛熱烈得像要爆炸。馬雅可夫斯基正就未來主義進行慷慨激昂的演講。警察們在緊張地維持秩序,唯恐發生騷亂。臺下,有壹位美麗的姑娘,瞪著壹雙夢幻般的大眼睛,緊緊註視著年輕的馬雅可夫斯基,眼神中充滿驚喜、仰慕與期待,她早已被年輕詩人的機智,詼諧和勇敢所打動。這位姑娘是瑪麗雅,她正夢想著成為壹名雕塑家。
初涉愛河,倆人發現有著許多***同的語言。馬雅可夫斯基珍視與瑪麗雅相處的時光,他談未來主義,談詩,談雕塑……,言語間流露出對文學藝術大師們的蔑視和對自己的自負,瑪麗雅聽了倍感新奇。
他們就這樣談心,談情,約會,分手。他們壹次次地思念與等待著對方,又為壹次次的離別感到說不出的失落。這是愛的煩惱,這種初戀的情感讓馬雅可夫斯基又興奮又痛苦,他把這種感情寫入他的長詩《穿褲子的雲》中。
馬雅可夫斯基感到自己離不開瑪麗雅了,他越來越焦急地斯待瑪麗雅的到來。
可瑪麗雅卻漸漸變得遲疑不定,似有難言之隱。終於有壹天,馬雅可夫斯基在苦苦等待了幾個小時之後,瑪麗雅才靜悄悄地推門而入。沈寂了壹段之後,瑪麗雅支支吾吾地告訴馬雅可夫斯基,自己要嫁給別人了。這壹震驚的消息使馬雅可夫斯基感到自己像死人壹般。
初戀的苦澀使馬雅可夫斯基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他的愛被欺騙了。
畢生的情人傲德薩初戀給馬雅可夫斯基留下了難以抹去的創傷。過了不到壹年,他又卷入愛的漩渦,愛上了壹位有夫之婦,大他兩歲的猶太女子莉麗婭。這是馬雅可夫斯基最刻骨銘心的壹次戀愛,持續了15年之久,直到詩人去世。
莉麗婭早在幾年前就知道馬雅可夫斯基這個人物,那是在1913年歡迎壹位流亡詩人歸國的壹次聚會上。馬雅可夫斯基真正闖入莉麗亞的生活則是在1915年,不過他起初似乎更感興趣的是莉麗婭的妹妹愛麗莎。
壹天,馬雅可夫斯基靠在門框上,為愛麗莎朗誦了長詩《穿褲子的雲》。詩人傾吐了自己對愛情的渴望與哀愁。只見他或狂喜或激怒,或憧憬或絕望,在場的人仿佛時而被拋入狂濤激蕩的感情旋流中,時而又置身於陽光明媚的俄羅斯草原。誰也沒料到,最受感動的竟是姐姐莉麗婭,她久久凝視著前方,沒有說話。她被震撼了,她覺得馬雅可夫斯基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其他人的詩是那麽蒼白乏味。而馬雅可夫斯基也在莉麗婭身上找到了真正的知音,就這樣,兩顆心緊緊貼在壹起,兩個人熱烈地相愛了。
馬雅可夫斯基從那天起,就狂熱地愛著莉麗婭,不顧她是有夫之婦,不顧她是猶太人,不顧她比自己年長兩歲。相當長的壹段時期,莉麗婭都是他詩中唯壹的女主人和第壹個讀者。他幾乎每寫完壹首詩,甚至每壹章,都先大聲地朗誦給莉麗婭聽,長詩《脊柱橫笛》就是這樣寫成的。他還把許多重要作品都獻給了莉麗婭,把獻詞印在卷頭,讓大家都知道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深厚感情。
與莉麗婭的愛情,甚至改變了馬雅可夫斯基的生活方式。他面貌壹新,不再像以往那樣不修邊幅、放蕩不羈了。1915年9月的壹天,兩人親密地依偎在壹起,合拍了第壹張照片。這張照片馬雅可夫斯基壹直珍藏著,直到死。
馬雅可夫斯基對莉麗婭的愛是深廣的,甚至壹天不見,他就感到孤獨、寂莫、痛苦。這時他為尋求解脫,只有在詩中默默地傾訴。壹次,在思念這位情人時,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揮筆寫下了壹首飽蘸心血、情意纏綿的詩《獻給莉麗奇卡》。詩中寫道:“我/沒有大海/除了妳的愛/……我/沒有太陽/除了妳的愛。”
當他覺得壹般的語言已無法形容對莉麗婭的愛時,便常常驚世駭俗地寫道:“我吻妳壹百八十六次”,“我壹分鐘吻妳三百二十萬次”。
莉麗婭是位個性很強,很有事業心的女子。她擅長繪畫、雕刻、音樂,寫過電影腳本。馬雅可夫斯基很有詩人氣質,沖動之下,多有令人莫名其妙這舉,常使莉麗婭的自尊心受不了。壹次,倆人正在大街上散步,馬雅可夫斯基突然向她朗誦起愛情詩來,使莉麗婭萬分尷尬;還有壹次,馬雅可夫斯基在講演中,當眾講到了他和莉麗婭的私生活,令莉麗婭十分不快;相處日久,他的性格沖突便顯露出來,爭吵與煩惱是無法避免的了。
“兩個月以後再見面吧!”莉麗婭說。
馬雅可夫斯基再也說服不了她,只好點點頭。
兩個月後,倆人又和好了。便經過閉門沈思,雙方對今後的生活都有了理智的認識。莉麗婭是有夫之婦,她和丈夫有自己的生活、事業。她的丈夫奧西普也是馬雅可夫斯基的朋友,曾在出版詩集上給過他很大的幫助。馬雅可夫斯基對此深感矛盾。1925年以後,馬雅可夫斯基與莉麗婭的關系有了新的變倫。以互尊互敬為主。但在心中,莉麗婭壹直是馬雅可夫斯基永遠的愛人。即使在後來和別的女人親密時,馬雅可夫斯基也壹直愛著莉麗婭,盡可能地給她幫助。在他自殺前的絕命書中,馬雅可夫斯基仍聲嘶力竭地喊著:“莉麗婭——愛我吧!”姻緣難成1928年10月,馬雅可夫斯基在巴黎出席了壹位畫家在家裏舉行的聚會。
當他走進大廳時,幾十雙眼睛都轉向了這位身材高大、剃著光頭的詩人。寒暄間,馬雅可夫斯基註意到作家愛倫堡身邊有壹位苗條的姑娘,她高高的身材,穿著漂亮,秀發下閃動著明亮的眼睛,袒露的手臂和微露的雙腿柔嫩嬌美,顯得十分突出。
馬雅可夫斯基立刻意識到她就是僑民中眾口稱贊的美人兒塔吉雅娜。以前,馬雅可夫斯基曾通過朋友對她表達過愛慕和敬意,今天,倆人終於見面了。
詩朗誦照例是馬雅可夫斯基的節目。完後,他回到塔吉雅娜身邊,他唯壹關心的是她的反應。塔吉雅娜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睛笑了笑,點點頭。馬雅可夫斯基明白了,心海翻騰起欣喜的浪花。
分手時,倆人依依不舍。塔吉雅娜邀請馬雅可夫斯基第二天到她家中。在那裏,馬雅可夫斯基鼓起勇氣,說道:“反正有壹天,我要帶走妳,帶走妳壹人……”塔吉雅娜開懷地笑了,向馬雅可夫斯基撲了過去。那晚,他們兩個人壹起待到很晚很晚,盡情享愛著對方的撫愛。
塔吉雅娜很希望馬雅可夫斯基留在巴黎,以便能天天見面,但馬雅可夫斯基說他離不開苦難中的祖國;另外,他有壹部劇本想回國後完成並上演。
他們約定第二年夏季見面。臨行前,馬雅可夫斯基給花店留了壹筆現款,讓人每周送壹籃鮮花給塔吉雅娜,直到他下次回來。每次接到鮮藥,塔吉雅娜都如見其人,深深地陶醉。
在這壹年裏,馬雅可夫斯基想結婚了,他想有個家,他已厭倦了愛的漂泊。他向塔吉雅娜求婚。在同塔吉雅娜的通信中,他已超越了戀愛階段,進入到婚事的商定和準備中。
第二年的夏季,馬雅可夫斯基把住所收拾得幹幹凈凈,他只有壹個念頭 —— 卻巴黎與塔吉雅娜就婚事做最後的商定。
可是答證壹直沒有消息。壹周、兩周,他多方詢問,沒有結果。壹再催問,終於有了答復 —— 當局不批準他出國。
這個打擊對馬雅可夫斯基太沈重了,它破壞了他的生活計劃和組成家庭的願望。他怔住了,這怎麽可能?為什麽?可壹切詢問都無回音。
詩人之死在感情的迷亂中,馬雅可夫斯基把自己對異性的愛轉移到新結識的女演員維羅尼卡身上。這是他壹生中最後壹次愛,也是他想組建家庭的最後壹次失敗。
馬雅可夫斯基是在心情最壞,最需要慰藉時與維羅尼卡相親相愛的。從1929年5月相識,到1930年4月馬雅可夫斯基自殺,倆人相處***11個月,這是充滿了悲歡與磨難的11個月。
維羅尼卡21歲,健美如運動員,白凈的皮膚襯托著金黃的頭發,紅嫩的臉頰上長著壹對迷人的酒窩。她剛踏入社會,還保持著少女般純真的心。和莉麗婭壹樣,她也是位有夫之婦。
假日,馬雅可夫斯基與維羅尼卡相約到郊外賞雪。他們在雪野中盡情地奔跑、追逐、翻滾。休息時,在壹塊潔白的雪地上,馬雅可夫斯基用樹枝畫了壹顆心,心上穿了壹支箭。這是愛的標誌,他愛她,愛她的純真健美;她也愛他,愛他的直率、粗野與才華。
終於有壹天,馬雅可夫斯基馬雅可夫斯基向維羅尼卡明確提出:要她離開劇院,要她同他結婚,同丈夫離婚。維羅尼卡不忍心就這樣同丈夫分手,也不忍心離開自己的事業。她的答復是含糊的。她告訴馬雅可夫斯基,她同意與他結婚,但現在卻不能。馬雅可夫斯基深感苦惱。漸漸地,兩人話不投機,常常陷入爭吵。
這是馬雅可夫斯基生命的最後階段。他的身體很壞,常常生病。他的心情也很糟,壹次次的失戀打擊著他,而當時文壇上的官僚們也排擠和歧視他。他只有從愛情中獲得拯救,像抓住壹根救命稻草,可真正的愛情又那麽不易獲得,他感到絕望了。
他想到了死。自殺的念頭似乎壹直糾纏著他。他同莉麗婭相戀時就兩次想自殺,他在詩中也多次寫到了自殺這個主題。
1930年4月14日早晨,是馬雅可夫斯基生命旅程的最後時刻。
馬雅可夫斯基把維羅尼卡叫到自己的房間,同她徹底攤牌。馬雅可夫斯基讓她馬上離開劇院,馬上同丈夫離婚。
維羅尼卡苦苦哀求著:“我愛您,將來我壹定和您生活在壹起。……但我尊敬我的丈夫,我不能不辭而別。我也決不能離開劇院,永遠離不開。”
馬雅可夫斯基火了:“噢,是這樣啊!好吧,妳走開,走開,馬上走……”“晚上能見到您嗎?”維羅尼卡親切地問。
“不知道!”馬雅可夫斯基顯然已下了最後的決心,怒氣沖沖地說。
馬雅可夫斯基在屋子裏翻弄了壹陣,走到寫字臺前,背向維羅尼卡。維羅尼卡覺得他撕下了臺歷上的13日與14日。
“您不準備送我走嗎?”維羅尼卡膽怯地問。
馬雅可夫斯基走到她面前,吻她,然後平靜、深情地說:“不,小姑娘,妳自己走嗎……不必替我擔心……”維羅尼卡剛走出房間,忽聽屋內壹聲槍響。
當她驚慌地回到屋內時,發現馬雅可夫斯基已躺地地毯上,兩只胳膊張著,左手還握著勃朗寧手槍,胸口有壹片血跡,身上飄浮著淡淡的藍煙。
維羅尼卡撲了過去,大喊:“您幹嗎這樣呀?幹嗎這樣呀?”馬雅可夫斯基像是在望著維羅尼卡,像是要說什麽……轉眼間,他那雙炯炯的大眼睛失去了光澤。
時針指向10時15分。
馬雅可夫斯基走了,帶著他的愛和愛的傷痕,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