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依舊長發披肩,及其清瘦,說話間會不易察覺的流露出壹種既謙和又傲氣的笑意。目前他隱居在南京東郊寬敞的別墅裏,和兩條純種獵狗朝夕相伴。他每天定時遛狗,午後去附近的大學踢球,晚間才開始整夜的寫作。他非常安靜,和詩歌界和詩人保持疏遠的距離,當下網絡詩壇知道他名字的人並非很多。但他的力作《清河縣》卻為他在國內外詩壇贏得了重要詩人的地位,被稱為“南京碩果僅存的詩人”,前年他又出版了壹本高質量的詩集《皮箱》。
胡弦,這是壹位勤奮的詩人,他敬畏時間,也非常珍惜時間,更珍惜朋友間的友情。南京這座城市好比壹個中轉站,常有各地的詩友出差訪親路過此地,相邀與他小聚。他寧肯放下手中正書寫了壹半的文稿,也不願讓朋友失望,這是典型的蘇北人的厚道和實在。在他的身上同時又具備了蘇南人的聰穎和智慧。他的詩歌總能找到別致的切入點,具有“騙人的樸素”感,描寫的是日常生活卻寄寓深遠,給人多種啟迪和經久的回味。去年他寫下的《秋風辭》《唯有時間可以蔑視我》等詩歌給我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大概因為手裏總持著壹盞詩歌的燈,他的詩境給人壹種明暗交錯的恍惚感,夢境色彩與現實細節***存,很容易讓人從單純的場景出發進入沈思和睿智之境。去年他的詩集《十年燈》由長征出版社正式出版,這本詩集濃縮了詩人1996-2006十年間發表在各類報刊上的精華作品。
海馬,這是壹位隱匿在大學校園中潛水很深的人,寫詩也近20年,在各類報刊發表了數量為數不少的作品,但他所在的那所大學的同事,居然無人知道身邊還潛藏了壹位浪漫的詩人,只知道他是“馬列主義壹條條”的宣傳部“王部長”。江蘇詩人曉川所撰寫的《2007年中國詩歌評點》,把他列入“2007年度最有意義的‘歸來的詩人’”兩位中的其中壹位。
洪燭,南京人,現居北京。他以苦行僧的方式來抒寫和表達他對詩歌的熱愛和虔誠的敬畏。他說寫作是他唯壹能做好並擅長的事情。他是那樣的壹種人,認定了壹個目標,就堅定不移的走下去。他寫作就像登山壹樣,從不分散註意力和花費時間去觀看沿途的景致,他的目標始終在高聳入雲的山頂。為此他幾乎放棄所有的娛樂和消遣,潛心寫作,寫作給他帶來巨大的快樂和幸福感,並沈迷其中。他的詩歌非常的豪放、宏大、大氣,具有男性陽剛的力量之美,大型組詩《西域》便是很好的佐證。20年的時間,他先後出版了各種各樣的文學書籍達30余本,這樣的業績令人咋舌和高山仰止。他是孤獨的,同時又像壹個擁有全世界財富的富豪。洪燭給我非常深切的感受,盡管他的知名度非常高,但為人卻非常隨和、低調,寬容。他也是咱們南京詩人的驕傲。
雪豐谷,他是壹位名副其實的儒商,同時又是壹位浪漫主義的詩人。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他就活躍於南京詩壇,90年代因故遠離詩歌,2005年又從網絡中返回詩壇的歸來者。重新復燃詩情的他,熱情不減當年。雪豐谷大部分的時間身處商人之中,在無法擺脫的喧囂之外,他努力在為自己尋找壹方精神樂土。他非常的忙,不是壹般的忙。但他仍見縫插針的寫,忙裏偷閑的寫。他寫詩完全為自己而寫,寫詩使得他快樂而享受。詩壇的任何流派、幫派、先鋒、口水和功利都與他無關。這期間,他在辦公室、火車上、飛機上創作了大量的詩歌,這些詩歌翔實的記錄了他情感的走向和亦喜亦悲的心跡。去年長征出版社出版了他第壹本詩集《南方牛仔》。胡弦有壹組寫南京詩人肖像的詩歌,其中有壹首寫到詩人雪豐谷的“忙”,我覺得刻畫的非常形象、生動、逼真,壹點都不誇張。
雷默,在IT行業工作,是南京壹家大型公司的企劃總監。他善於思考,又勤於思考。他始終在生活中尋找壹種生活的禪,並以壹種超脫的方式和這個到處充滿喧囂的世界抗衡。他顯得有點憤世嫉俗,同時又不堪被詩壇的濁流淹沒,為此他以獨樹壹幟的新禪詩去開創壹個新世界,這個只屬於內心的花園。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他,他顯得有些遺世獨立而落寞和孤獨。但值得慶幸的是,有壹位知音般的南京小說家王心麗,非常賞識和欣賞他的才華和智慧,並為他去年新出版的詩集《新禪詩――東壁打西壁》,寫下了壹篇精辟的讀後文章《夏日午後讀禪詩》。王心麗說:“雷默的新禪詩,壹詩壹境。“悟”是:“順”中的“逆”。“得”中的“失”,“失”中的“得”,“靜”中的“動”,“動”中的“靜”。因而使得“境”變得悠遠、空靈。禪中的“空”“無”與詩中的“真”與“實”是“新禪詩”最難把握的。這在雷默的短詩中幾乎可以說是不事雕琢的天成。以小見空曠,樸拙中見智慧,文字的簡約,畫面的虛實,讓讀詩人看到、聽到、感覺到藏在詩句後面機鋒。”
江雪,他就像古裝戲中輕搖折扇的儒雅的江南書生,渾身上下散發出壹股難以抵禦的書卷氣,他的詩歌也向外透出濃郁的小資氣息。20年前他的詩歌就這樣的典雅浪漫,20年後他詩歌的風格依然如故。唯壹不同的是,他詩歌的技法更趨於純熟的韻味,語言更富有彈性。他躲在大學的校園中安靜的寫字,但這兩年所寫的作品並不多,我總說他有點懶惰,他也總答應多寫,卻屢教不改。不過,他每寫壹首卻是很像樣的壹首,絕少有“廢品”。我讀他的詩歌,感覺像嚼檳榔壹樣,越嚼越有味。我曾為他新出版的詩集《時間廣場》寫過壹篇書評,我說:“在我讀到他最新出版的詩集《時間廣場》大部分詩歌中,我看到的是從頭至尾壹貫的風格,含蓄、憂郁、孤獨、又柔美平和的敘述,體現了作者獨特抑郁的個性。江雪的詩歌長期以來給我印象是壹種氛圍的營造別具壹格,妳只要壹不小心讀了第壹句,便難以控制的順著他提供給妳懷舊的階梯走下去,並被壹種隱忍的情緒所纏繞。這是有別於當代詩歌主流寫作的,卻在琳瑯滿目的所謂時尚詩歌中,像壹件樸素的棉布旗袍不易被人發現,卻能夠歷經時間的磨礪和褪色,依然典雅依舊,就算再過三十年,這些詩歌依然值得壹讀。”
由於文章篇幅所限,其他的南京詩人我就不壹壹贅述了,他們也都很出類拔萃。順便說明壹下,本文中所提到的這壹批南京詩人,基本上都出生於上個世紀60年代,80年代中期或90年代初開始寫作。經歷過詩歌盛世的偉大的80年代,和年少時期對詩歌的狂熱和迷惘,以及後來對詩歌苦痛的反思。90年代因故離棄過詩歌,又在2000後從網絡詩壇返回詩壇的歸來者。他們在今天都先後步入了中年的行列,有著豐富的社會和情感閱歷。他們不是詩壇的風雲人物,有些人也不為網絡詩壇所熟知,卻有著相當深厚的文字實力。他們寂寞的書寫來自心靈最純美的聲音,他們的作品同過去相比更成熟,更富有韻味,並呈現出壹種滄桑感,同時融入了對詩歌人生和生命價值的思考。
從我所接觸到的這批南京中青年詩人和他們的作品中,他們給我的感覺,更符合南京這座六朝古都中庸的性格和緩慢節奏,相對保守(傳統)和穩步的發展。有著壹種懶散、閑適、和江南才子才女特有的儒雅、恬淡和知性。他們的嗅覺也不算敏銳,對詩壇的各種動態和事件的反映也比較遲鈍,並很少參與各種口舌和糾紛,更多的專註於個人的寫作,和外界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這樣的詩人非常多。
因此,南京很難形成像其他文化活躍的城市,詩人抱成壹團的熱鬧局面。搞壹個流派,找幾個吹鼓手,拉壹隊人馬,占山為王。南京詩人給我的印象和感受,靜水深流,就像家中徒有陳年好酒,也不知道扯起嗓門大聲吆喝,而空落得酒好巷子深。另外,由於南京這座城市保守安分的個性,從而造就了詩人間形成壹種散居的分散狀態,基本上各自安靜的寫作,相互間走動也較少,這與非常活躍能幹的北京、西安、四川、浙江、安徽等地的詩人相比,南京詩人更顯得像幽閉在寺院中的苦行僧。但從另外壹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恰好更有利於在鬧亂世中安靜的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