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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幫我找找馬驊的詩歌《在變老前遠去》原文?

在變老之前遠去

作者:馬驊

14年前春夏之交的壹個下午,我在南開大學壹間堆滿了臭襪子和《夢的解析》之類三聯版國外學術普及讀本的學生宿舍裏看到了壹本紅皮書。壹瞥之下,封面上碩大的黑體字“1986—1988中國現代主義詩群大觀”立刻穿過眼珠進入了我的大腦皮層。1個小時以後,我如願以償地把這本厚厚的書帶回了家。應該說,對我來講,這本書是我當代中國詩歌的入門教材。在封面上那壹排令人羨慕的主編名字中,我記住了“孟浪”兩個字。原因很簡單,在正文部分,他是個重要的詩人,而且在所有的編輯者中,只有他的名字不象是真名。

壹個多星期前,我給遠在太平洋彼岸的孟浪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可以回國內,他猶豫了壹下,說:“我在這裏還有些事。再等等吧,等等吧。”

在看到那本紅皮書以後,我心情澎湃了很久,因為那裏面的詩我十有八九看不懂。這種感到自己智力比別人低下的感覺令我很不快,所以我就努力試著去讀懂這些“現代主義”詩歌。最後的結果是,我誤入歧途,成了壹個當代中國詩歌的熱心讀者和業余從業人員。

後來我才知道,這本紅皮書的來頭大得很,它的背景是壹個叫“中國當代詩歌大展”的狂歡。看著書中陳列的那些林立的詩歌流派介紹,我開始想象那些落筆如飛,讓經典瞠目結舌、讓道學家扼腕嘆息的文學青年們。是的,我要成為他們中的壹員。我要有自己的流派。

幾年之後,我終於見到了風塵仆仆的孟浪。他剛從南方回到上海,神色裏有無奈、疲倦和平靜,還有壹點對世俗生活偷偷享受的愉快。我的第壹印象卻是失望:“他們都叫妳大胡子孟浪,原來妳是個小胡子。”孟浪的大笑讓我尷尬了壹下,接著就是更響亮的笑聲。

我不知道這種大笑是否可以算做80年代的壹個特有的表情。但在那種輕松和自信背後,是否還有那麽壹點點地自我獻身的感動呢?

孟浪的日子過得並不開心,而且每況愈下。在獲得了由眾多詩人評選出的“首屆中國桂冠詩人”稱號之後沒多久,他就去國到了美利堅。在那裏,他的生活也不會太好,我可以想象得出。因為對於生活,對於現實,他的姿勢永遠不會是張開雙臂。他只是把自己尖銳、熱血的那壹面留給世界,把永無休止的疲倦、經常光顧的空虛留給自己。在他覺得中國無法再給他提供更多的力量和敵人之後,他選擇了離開,選擇了另壹架似乎更龐大些的風車。

在那本後來被認為是記錄80年代中後期最重要的詩歌現象與作品的紅皮書中,還有壹個名字讓我難忘。“京不特”(還有他搞得那個有著強烈中國特色的、紅色幽默般的詩歌團體:“撒嬌派”),這是個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其含義的筆名。2000年冬天,我問剛從丹麥回國的京不特,他的筆名究竟有什麽典故。剃著光頭的京不特帶著他那招牌似的花和尚笑容,用已經被北歐語言改造過了的上海話向我講解了壹番上海古舊的臟話。如果從對生活的決絕態度上來講,京不特更象是80年代文學氛圍的集中象征。在離開故國13年之後,他又回來了,還了俗,但還明目張膽地留著光頭。在最初的幾天裏,他的中文幾乎已經找不到表達的正確途徑。

那壹年他23歲,幾乎和文學壹樣年輕。離開上海,在福建出家剃度,壹年之後逃出清凈之地。在雲南西雙版納溽熱的叢林裏,他破罐子破摔似的開了壹家“無政府主義飯店”,然後又很快地親自坐吃山空。而在此之前,他的詩歌作品和隨心所欲的文學做派已經讓很多人震驚和不快了。

但他很快還是感到了厭倦。這壹次,他的直接和堅決讓人更加吃驚。他用近三年的時間孤身穿越了西雙版納無邊的叢林,在蚊蟲、瘴氣橫亙的東南亞遊走、坐監,又在壹個偶然的機會裏離開軍政府的大牢到了丹麥。而這些,作為壹個生活和藝術規則的背叛者,他始終保持著壹種平靜和喜悅。

我不清楚那個時代給他的身上打下什麽樣的烙印,更不敢武斷地說他給那個時代帶來了什麽。或許和孟浪壹樣,他們都如他們的朋友,壹個以另壹種方式離開歷史洪流軌跡的曾經的年輕人所說:“在萬裏之外朝拜雲霞。”

是啊,既然覺者如釋尊告訴我們生老病死是輪回的巨流,既然饕者如浮士德都不能讓美好的時光停留壹刻,既然那個早夭的酒鬼克魯亞克曾經喊過:“永遠在路上”,那麽,我們為什麽不能在變老之前遠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