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露行》是漢末文學家曹操用樂府舊題所寫的敘事詩,詩歌描述的是漢朝末年的政治動亂,民不聊生的悲慘情景。詩歌風格質樸無華,沈重悲壯,深刻表達了作者身為壹個政治家和文學家的憂患意識和哀痛之情。該詩為《蒿裏行》的姊妹篇,明代鐘惺的《古詩歸》將兩者並稱為“漢末實錄,真詩史也”。
薤露行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
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
蕩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
譯文:
漢家第二十二世皇帝漢靈帝,用人實在是不得當。何進此人不過像壹只披衣戴帽的猴子,沒什麽智慧卻又想謀劃誅殺宦官這等大事。結果因為他的優柔寡斷,不敢下手,弄得皇帝被張讓等人挾持外出。天象出現白虹貫日,最終何進被張讓等人殺了。而後賊臣董卓入京得到國家的大權,殺了漢少帝之後還把洛陽也毀掉了。他徹底傾覆了漢朝的政權,燒毀了劉家的祖廟。接著裹挾著漢獻帝劉協和官民顛沛流離地向長安遷都,壹路屍骨盈野,哭聲遍地。看著那洛陽的城郭,我就像微子壹樣感到無比的哀痛。
賞析:
“詩史”這頂桂冠人們往往奉獻給唐代的偉大詩人杜甫,其實這種以詩歌記錄現實,展現歷史的創作傾向,並不始於杜甫,曹操在這方面就很突出。作為《蒿裏行》姊妹篇的這首《薤露行》寫了漢末董卓之亂的前因後果,讀來就如瀏覽壹幅漢末的歷史畫卷,展現出當時重大的歷史事變及社會生活紛繁復雜的具體面貌,表達了詩人對漢室傾覆,人民遭受亂離之苦的悲傷和感嘆。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兩句,先表明了當時的漢靈帝之死,任用非人,宦官當道,把持朝政的情景。而當時的大將軍何進有心收回政權,誅殺宦官。開頭兩句先表明了當時的背景,也指出了這是動亂的源頭。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此句譏刺甚烈,溢於言表。曹操認為何進是個徒有其表的人,就像獼猴戴帽穿衣,硬充人樣,然終不成其為人。深刻諷刺何進智小而圖謀大事,最終只會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之後的“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更是表明何進做事猶豫不決,致令少帝被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描述何進此四句經典之處在於,並未詳說其如何謀劃失算,如何猶豫不決,如何處事不慎,而僅以四句話來刻畫他的無能,其中強烈的感情色彩不僅表達了自己對漢末形勢的認識,而且使得詩句不同於史書式的客觀敘述,令其有感人的力量。
然後壹句"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寫出了天降兇兆的情景,何進也落得了個被殺的下場。可看得出前八句主要是以何進為主線而回顧了漢末的歷史,曹操譏諷何進胸無謀略,優柔寡斷,雖欲鏟除宦官,反而誤國殃民,身罹其害,造成了君王被持,漢祚覆墜的局面。這八句中不僅是對歷史的記錄,而且有曹操個人對此的鮮明觀點,直抵壹篇史論。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以下便轉到董卓之亂。“蕩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四句中就將漢祚傾覆、洛陽焚毀、挾帝西遷及百姓受難等悲慘的場面和盤托出,讀者不得不佩服詩人筆墨的簡練及運駕語言的能力,其氣魄的沈雄闊大更是顯而易見的,這六句將董卓給國家與人民帶來的災害揭露無遺。
“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曹操在結句中,將自己的百感交集凝聚於十字之內,表達的是曹操對漢室傾覆的悲傷與感嘆。
整體看來,《薤露行》本是古人出喪時唱的歌,曹操用此古調來寫時事,開創了以古樂府寫新內容的風氣。清代沈德潛說:“借古樂府寫時事,始於曹公。”(出自《古詩源》)這是頗有見地的意見。曹操之所以能以舊瓶裝新酒,是因為樂府本身就有“緣事而發”的特點,宜於用來記錄史實,抒發情感,同時《薤露行》本身也有悲悼王公貴人之死的意思,曹操用此哀嘆國家喪亂,君王遭難,百姓受殃,正有悲悼之意。
曹操的詩,前人都認為具有悲涼慷慨的格雕。敖器之說:“魏武帝如幽燕老將,氣韻沈雄。”(《敖陶孫詩評》)此詩亦然。此詩的風格古質樸茂,無詳盡的細節描寫,而能從大處落墨,以高度概括的語言將數年以來的社會變革納入這數十字之中,其詩的藝術價值,已經可見壹斑。
又有陳明祚說曹操之詩:“本無泛語,根在性情,故其跌宕悲涼,獨臻超越。細揣格調,孟德全是漢音,丕、植便多魏響。”(《采菽堂古詩選》)也說明了曹操詩歌的跌宕悲愴情調基於其感情的深厚誠摯與出語的率真樸素。這正是漢詩與後來詩歌的不同之處,如果以聲音作比,則漢詩如天籟,純出自然,而魏、晉以後即雜以人籟,不無刻意求工之處,自然渾成的格調已遜漢詩壹籌。在此比較之下,更能看得出曹操詩歌的難得可貴,質樸無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