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月,八月:夜晚——
田野的夜晚,沼澤的夜晚,
螢火蟲在飛,壹閃壹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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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它們在草叢裏尋找什麽?
也許,夜深了,找不到它的家門?
也許,風涼了,找不到它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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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啊,不要吹熄它小小的燈盞,
盡管它的光太微弱,太暗淡,
它的生命卻自豪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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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心裏藏著個大膽的秘密,
它在不屈地向黑暗挑戰——
它決心必要探索夜的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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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起來,像壹條綠線,
輕輕地飄忽,沒有聲音,
難道不像壹條熱烈的河川!
落下來,像壹粒豆子,
卻是真實的存在,光芒閃閃,
難道不也像高空的星鬥壹樣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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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應該有光,應該有美,
正像應該有太陽,
應該有生命和生命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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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天亮了,它變成了露珠,
有人說,天冷了,它變成了種子,
仍然不倦地、不倦地亮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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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樂器都要求歌唱它,
所有的燈光都同意承認它,
對於我,它永遠是無聲的啟迪和召喚!
李瑛的詩素以優美的情思和獨特的風格著稱於世,這首詩托物詠誌,蘊意深厚,構思精巧,體驗很深,是壹首更多地投射了詩人情感的詠物詩。
像這樣的詠物詩是不可能“即興"寫成的。從童年到中年到老年,李瑛記不清多少次看見螢火蟲,也不知道多少次聽到螢火蟲的傳說。可是都沒有寫出詩來。我們說不準是什麽契機觸發了詩人的靈感,李瑛忽然有所“頓悟”,終於寫成了這首詠螢火蟲的詩。作為藝術形象的螢火蟲與自然界的螢火蟲那是很有區別的。在詩裏,螢火蟲總是在尋找,它有所失落,它總在飄泊。它光芒微弱,卻敢於向黑暗永恒地挑戰。天亮時,它變成露珠,保存了自己的純潔;天冷時,它變成種子,等待生根發芽。在李瑛筆下,螢火蟲成為微小卻自有尊嚴的生命的象征,是微弱卻永不熄滅的火種的象征,是敢於探索和挑戰,卻同時又會得到廣泛認可與稱頌的人生態度的象征。
從這首詩的深層蘊意看,詩人投射進了好些也許他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的感觸與追求。比如說,詩是否表現了詩人那種不事聲張,默默無聲地不倦地探索的品格?是否表現了詩人渴望挑戰但又期待廣泛認可與稱頌的心態,以及詩人是否有某種失落感與精神上的漂泊感?總之,在壹首詠物詩裏,生命體驗與藝術形象之間缺乏血肉的內在的情感聯系,那這樣的詩是會毫無魅力的。而李瑛的詩,正好是與此相反的。
李瑛以嚴肅的態度寫詩幾十年而不輟,他的藝術技巧,堪稱爐火純青。以這首詩第五節為例,可以見出詩人很善於感受、捕捉並描繪藝術形象與動態,而且有很好的想象力,以及在想象中構成優美意境的修養,語言的音樂感與節奏感也非常好。螢火蟲的光芒,從點到線,經過想象而幻化成熱烈的河川,多麽美麗,而唯其輕輕地飄忽,沒有聲音,才見其熱烈。螢火蟲飛成了飄忽而熱烈的河川,這是多麽美麗的意境。這意境是奇幻的,有異彩的,而這正是李瑛詩的魅力所在。
(內容來自藍棣之《現代詩名著名篇解讀》僅供交流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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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睡詩社 出品詩集
《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