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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秋的詩句

玉露雕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江間波浪兼天湧,塞上風雲接地陰。

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壹系故園心。寒衣處處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秋興八首》(其壹)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登高》

這兩首被譽為“曠世之作”的七言律詩,都是杜甫寓居夔州(四川奉節縣)時的作品,壹般認為均作於唐代宗大歷二年(767),杜甫時年56歲。

安史之亂中,關內發生災荒,杜甫棄官攜家人遠赴四川,在嚴武帳下做幕僚,並於成都浣花溪畔築草堂,過了幾年相對安定祥和的生活。765年嚴武病逝,杜甫失去依靠,不久即離開蜀中,又開始了漂泊生涯。大歷元年春天,杜甫來到夔州,前途未蔔,舊病復發,只好在朋友的幫助下安居養病。夔州位於三峽西段,依山臨江,地勢雄偉。次年秋天來臨之際,杜甫仍困居山城,感時傷世,寫下這首《登高》,並創作了以《秋興八首》為題的著名組詩,我們此處所選為組詩中具有發端起興性質的第壹首(以下簡稱《秋興》)。

夔州九月時節所特有的景色,在這兩首詩中均得到繪聲繪色的表現;悲秋與客愁,構成這兩首詩***同的情感主題。兩詩基本上都是前四句寫景,後四句抒情,在結構上也極為相似。

這兩首詩都抓住夔州的地理與時令特點,通過對群山、長江、急風、落葉等壹系列具有代表性景物的描寫,突出高峻之勢、蕭森之氣,意境雄渾闊大。而且兩詩都於首句的寫景之中,為全詩定下感情基調:《秋興》以“玉露雕傷楓樹林”起調,壹個“傷”字,既表現了楓葉在清冷秋露作用下漸漸失去生機的自然現象,又透過楓葉由綠變紅帶給觀者的視覺沖擊,折射出遊子內心的傷感;“巴東三峽巫峽長,猿啼三聲淚沾裳”,《登高》壹詩首寫三峽壹帶所特有的猿的哀鳴,回旋縈繞於高天之下、急風之中,猿聲之“哀”,也正透露出聽者內心的悲哀。 普通人逢秋登高,哀傷之情尚且難免,何況詩人客居異地的身份、多病寥落的境遇!因而兩詩的後半部分,都歸結為對故園的思念之情:“故園心”與“常作客”。感情的沈郁哀痛,意境的悲壯淒緊,在兩詩中得到近乎完美的表現。

這兩首七律寫作背景、思想情感極為接近,藝術水準不相上下,仔細比較,還是發現它們同中有異,各具特色。

總體來看,《秋興》作為組詩的第壹首,更註重以“氣”籠罩組詩,刻意創造壹種渾融闊大之勢;《登高》則重在心情與事態的描述,故而不論是寫景還是抒情,層次感都極為鮮明,細膩與概括兼備,表現出“方寸之間、涵容萬裏”的特色。具體而言,可以從以下兩方面進行比較:

景物描寫方面。《秋興》以廣角鏡頭收納大的景物(楓林、山峽、波浪、風雲)、潑灑大的色塊(霜楓清露、滔天白浪、垂地陰雲、高城暮色),以表現秋天帶給人的整體感受(蕭森之氣);並在此大背景下,以特寫鏡頭烘托出壹叢帶淚的菊花、壹只憂傷的小舟。《登高》則先以工筆描繪風、天、猿、渚、沙、鳥這樣六種登高所見近景,以急、高、哀、清、白、飛等詞狀其形、聲、色、態;而哀聲長鳴的猿、盤旋掙紮的鳥,又何嘗不讓人聯想到處境艱難的詩人呢?接下來以寫意筆法渲染遙望所見遠景:無邊黃葉從上至下蕭蕭而落,不盡長江由遠及近滾滾而來,對夔州山城、對詩人自身,都形成壹種包圍、彌塞的巨大沖擊力。

從整幅畫面的色調來看,《秋興》偏於絢麗淒艷,《登高》偏於蕭瑟清冷。從動靜角度而言,《秋興》傾向於靜默,更引人沈思;《登高》較富於動感,更扣人心弦。從寫景視角與主題關系這壹層面分析,《秋興》由遠而近、由外而內,切合題目與作為組詩首章的特點,強調因秋氣而觸發的意興;《登高》由近而遠、由內而外,符合登高觀望的順序,委婉傳達出詩人心情抑郁困頓、希望通過登高獲得排遣的主觀意圖。

情感表達方面的差異。《秋興》壹詩情感內容較為單純,“故園心”可以說是全詩點睛之筆。以此為核心,詩的前半部分描繪異鄉風物,而視線、心意都牽系於叢菊與孤舟之上,這兩個華美而又寥落的意象,既是實在的物象,又是虛靈的心象,凝聚著沈郁深厚的感情。詩人在這種心理狀態下,聯想到寒衣亟需縫補、聽到暮色砧聲急迫催人,更將思念故園的心情推至深處,推向高潮。《登高》壹詩雖然也以羈旅之愁為主題,但是情感表現極為復雜,“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十四字之間含有八意:萬裏,從距離上渲染愁苦之深;悲秋,從時令上突出悲情之重;作客,表明詩人漂泊不定的生活狀態;常作客,更將漂泊無依之感推向極至;百年,寫自己老朽之態;多病,寫衰疾纏身的痛苦;登臺點明題面,於重陽佳節登上高迥之地,遙望故鄉;獨登臺,表現舉目無親的孤獨。國事艱難,自身潦倒,又因病而戒酒,詩人的愁苦之情,至此已是無以復加了!

對比這兩首詩情感表達方面的特點,可以發現:《秋興》更為形象,以淚眼中搖曳著的壹叢菊花、以心念所系的壹只孤舟,將詩人急切歸鄉的感情表達得淒美之至;《登高》更為濃縮概括,詩人跨越時空,將家國之憂、身世之感,抽象凝聚為千古不朽的名句,從思想層面與表現手法來看,的確是前無昔作,後無來學,不愧為“古今七律第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