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有著名的朱家三姐妹,天文,天心,天衣,在文學上各有造詣。我們要說的是大姐朱天文,如果妳熟悉臺灣電影,必會知道侯孝賢,應該也會知道那部舒淇和張震演的《最好的時光》,是的,朱天文是它的編劇。然而,她也不止於此,下面就是由為妳帶來的《 巫師,巫言 》,淺論朱天文與她的小說創作,讓妳能更好的了解她和她的創作。與妳分享,希望妳也有所感觸。
巫師,巫言
?淺論朱天文與她的小說創作
地理上的阻隔尚且情有可原,可文學上的忽略實在難以圓說,當我們爭相誦讀著朦朧詩派,當我們驚喜揣測著王小波的綠毛水怪,當我們重新評估著施蟄存的時候,在海峽對岸的壹個島嶼,面對著不到兩千三百萬的讀者群體,當代中國文學的血脈在壹代代作者手中傳承,並且開出別樣的花朵,這其中,便有被胡蘭成譽為?小張愛玲?的朱天文。
朱天文的?張腔胡調?並非偶然,胡蘭成的熱烈激賞也不是空穴來風。由於父親朱西寧的緣故,胡蘭成在離開文化大學後寄居在朱家隔壁,還是少女的朱天文,天時地利地接觸到了這位中國文化史上極具爭議的人物,並且在未來的文學道路和人生選擇上,深深地受到了他的影響。
胡蘭成曾喻朱天文寫作如?神姬起舞?,即?是為神而舞,不是為觀眾而舞?、?人們來參拜?是來到了神前舞憂患之境,如此時神姬的舞裏沒有生老病苦?,朱天文的?神姬?氣質,也早已在她的第壹部半自傳體小說《淡江記》中表露出來。?我是要天下每壹個人都活得理直氣壯,沒有委屈的?、?但是我們有我們自己的,還不只是高貴而已?,這些確確實實是壹位女高中畢業生的灼灼真言,這個時期的朱天文意氣風發,稍壹動筆就顯露出非凡的才氣,既寫得出如上慷慨激昂的言辭,也寫得出?是不是人對自己這壹生的存在忽然敏感驚覺到了,因此生出的喜悅和淒涼,從而對自己前世的壹種懷思,和對來世的壹種大的向往?充滿哲思感傷的字句,更不乏?砂石遍野,滿河床的芒草開著銀白花穗,沈澱在清晨的煙霧裏,遠遠直到天邊?這般的溫柔描寫。就如同《淡江記》中對於爺爺這個角色的著墨壹樣,朱天文這個時期的小說流淌著壹股既雋美又清揚的氣息,筆尖處不時流露出胡式散文的逍遙。
但朱天文並不是壹個願意自憐自愛的寫作者,在九十年代初出版的小說集《世紀末的華麗》裏,圍繞著都市生活的主題,她開始探討起欲望、青春、生命這類宏大的命題,但不變的,仍舊是她精到細致的筆法,以及細膩如刀的心理分析,可《世紀末的華麗》的發表,也悄悄地為四年後發表的《荒人手記》埋下了伏筆。
雖然同是男同性戀題材,但《荒人手記》可是算得上是此題材中極附個性的壹部作品,且不論它的作者是壹位立誌重建胡蘭成?人類女系文明?理論的女性作家,《荒人手記》的描寫視角與表達方式可謂自成壹家。
小說以壹位中年男同性戀手記的形式寫作,全篇使用第壹人稱表達,作者時而與?我?合二為壹,細述難以啟齒的心緒,時而又與?我?分離開來,被借用了的身軀說著作者自己的想法。整部小說遣詞造句極端風格化、精煉,其間不乏箴言似的的表達,故事性方面則涵蓋許多面向,近似意識流手法,借由?我?與許多不同對象的來往,將生活事件拆散成充滿生命力的碎片加以知覺化的重組,傳達出對於同性戀、政治與身份認同、女性意識等話題的獨特思考,稍不留心,妳便會錯覺自己在看的是壹部怨女手記,卻不經意,作者的只言片語又把妳拉回到男性身份的背景下,似乎?被凝視的陰性,與凝視著的陽性?,本就都?並存於我們身上?。
在小說的開篇,作者這樣寫道?這是頹廢的年代,這是預言的年代。我與它牢牢的綁在壹起,沈到最低,最底了。?小說沈郁頹廢的基調從此確立,雖說其間偶爾有?我?的快樂回憶,但前幾章關於將死之人?阿堯的回溯,實在很難讓人在那些鳳毛麟角的快樂記憶中真正快樂起來,於是冷冷地,作者開始了她關於同性戀、女性意識的探討。偶然地,在那些洋溢著詩氣的描寫裏,妳會想起《淡江記》的朱天文,但更多的時候,她對?我?冷冷地下刀子,就如當年張愛玲將刀鋒對向自己壹樣,澄澈地劇痛。於是朱天文說,?終於可以和張愛玲平了?,不論這是不是她寫《荒人手記》的初衷,無疑,她的小說在臺灣文壇上開啟了壹個新方向。
幾年之後,朱天文再次書寫自己,但是這回的半自傳體小說集《巫言》已經不是《淡江記》裏的青澀,而是壹副冰眼冷語的面孔。三部小說,朱天文營造了三種不同的閱讀體驗,《淡江記》的熱情流淌、《荒人手記》的身份錯置,以及《巫言》的佻脫離題,而這個轉變,或多或少已經暗示出了妳將在《巫言》裏遇到的事。
《巫言》打破了慣常的線性敘事結構,不止是語言佻脫,連故事也零落於壹個個語言的岔路中。就如朱天文自己所言,《巫言》中,小說不停地離題、岔開,常常是由壹個細節開始,講壹些看似離題的話,又不知何時切中回來,或者根本就是在篇章末尾,把來路忘得壹幹二凈。?離題就是主題,岔開復岔開,逗留再逗留,所以離題又離題?,依托這樣的敘事方式,朱天文塞入了數不勝數的物件、人物,以及事件,去世的父親、E時代的到來、不結伴的旅行、自己的書桌、兒童教育、作家的使命、消費主義的迷思?等等等等,都在這部小說的討論範圍內,就如唐諾所說,相較與《世紀末的華麗》和《荒人手記》中對於宏大命題的關註,《巫言》中朱天文更喜愛於描寫自己的周遭,這些很細微,但與自己更切身的事情。這並不是壹個作家駕馭主題的能力下降了,恰恰相反,這是作家進入到更高層次關懷的表現。在《巫言》裏,我們可以看到她對於自己父親的描寫,年邁的父親每天早晨要起床換假牙,但是全家六口人得***用壹個衛生間,所以難免會有等待的時候,但是,嘴裏無牙的父親在客廳等待時,竟會感到異常的緊張,以至於要每次先躲在二樓,聽壹樓沖水聲響起便匆匆下樓,但也有不得不再次坐在沙發上等待的時候。還有因為按錯取款機按鍵可能當場中風的母親,每日進城賠錢的妹妹,以及寧作貓人的自己,但是,朱天文的這些冷冰冰,卻在她的妹夫唐諾看來,與卡爾維諾如出壹轍,說他們都是表面冷冰,實則真摯的人,唐諾還不惜用他與朱天文生活在同壹個屋檐下的經驗,為自己佐證。
無論如何,《巫言》沒有令人期待的曲折離奇的故事,也沒有感人至深的情節,卻有壹堆堆光怪陸離的譬喻,和壹群群言不切題的章句,它似乎擺明了拒絕虛構,更準確地說,簡約虛構到了極限。借用小說裏的壹句話就是?壹毫毫,壹寸寸的減。減之又減?。即便如此,《巫言》又並非簡簡單單的壹冊世相記事本或是人情流水賬,而是壹本被作者精心構思了的,巫術之言。
甚至不敢妄言朱天文語言上有什麽壹成不變的部分,更別說描寫對象上了,如果實在要說的話,那就是她的那些充滿了詩性的描寫。深受胡蘭成的影響,朱天文對傳統文化深有了解,古文方面尤為突出,從柔情似水的《淡江記》到迷離頹唐的《荒人手記》,再到幽玄詭譎的《巫言》,妳都能看見傳統詩句、典故,在她手裏信手拈來,這些文化的積澱時不時調息著朱天文的現代性寫作,使得她的現代派作品呈現出獨具特色的風格魅力,阿城也不無嫉妒地說 ?沒有人能像她這樣奢華的寫作?。
?原來有壹塊東西可能是大陸作家無法寫的,而這壹塊可能是我們為文學***和國版圖能貢獻的壹塊拼圖,那就是現代性的描述。?在壹次讀者見面會上,朱天文這樣說到。也許,臺灣的現代性確不像大陸那麽暴烈,當然也不溫馴,不那麽快也確實不那麽慢,也許在這個寫作位置上,臺灣作家是大陸作家無法取代的。其實,無論是對於文字、意象的精心雕刻,還是碎碎念式的敘事強調,或是充滿現代派風格的結構方式,都奠定了朱天文在臺灣文壇的壹流地位,她,不僅僅是壹個?小張愛玲?,而是壹個在不可逆的時間與不可逆的生命之間,拆自己生命的房子,建小說可逆之屋的巫師。
作者其人
朱天文 ,作家朱西寧與劉慕沙之女,原籍山東臨朐,生於臺北。中山女高、淡江大學英文系畢業。出生於書香世家的朱天文和其妹朱天心壹樣很早就開始發表作品,曾主編三三集刊、三三雜誌,並曾任三三書坊發行人。因發表小畢的故事與陳坤厚、侯孝賢認識,並參與電影編劇,自此便與電影事業結下不解之緣。其作品亦多次獲獎,1994年以荒人手記獲得首屆時報文學百萬小說獎,作品包含了小說、散文、雜文、電影劇本等。
朱天文著作:
淡江記
小畢的故事 ISBN 957-32-1666-3
喬太守新記
傳說
世紀末的華麗 ISBN 957-9528-19-5
最想念的季節 ISBN 957-9528-04-7
朱天文電影小說集:
好男好女 ISBN 957-708-289-0
花憶前身 ISBN 957-708-256-4
炎夏之都 ISBN 957-9528-13-6
荒人手記 ISBN 957-13-2327-6
最好的時光侯孝賢電影紀錄 ISBN 978-780-713-297-4
巫言 ISBN 978-986-687-363-8
編劇:
風櫃來的人 (1983, The Boys From Fengkuei)
小畢的故事 (1983, Growing Up)
冬冬的假期 (1984, A Summer at Grandpas)
小爸爸的天空 (1984, Out of The Blue)
青梅竹馬 (1985, Taipei Story)
最想念的季節 (1985)
結婚 (1985, His Matrimony)
戀戀風塵 (1986, Dust in The Wind)
尼羅河的女兒 (1987, Daughter of The Nile)
外婆家的暑假 (1988)
悲情城市 (1988, A City of Sadness)
戲夢人生 (1993, The Puppetmaster)
好男好女 (1995, Good Men, Good Women)
南國再見,南國 (1996, Goodbye South, Goodbye)
海上花 (1998, Flower of Shanghai)
千禧曼波之薔薇的名字 (2001, Millennium Mambo)
最好的時光 (2005, Three Times)
聶隱娘(2010,The Legand of Nie Yin Niang)
編後語
朱天文筆法淩厲,風格獨特,再沒有人能像她壹樣的書寫文章,所謂的?小張愛玲?實屬多余,她不是誰的影子,她是她自己,從青澀柔情的《淡江記》到幽玄隱秘的《巫言》,真的,已經無法用驚艷來形容,妳若能讀她的文字,壹定會被他的文字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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