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選了另壹條，不比那條差， 也許我還能說出更好的理由， 因為它綠草茸茸，等待人去踐踏——其實講到留下了來往的足跡， 兩條路，說不上差別有多大。
那天早晨，有兩條路，相差無幾， 都埋在還沒被踩過的落葉底下。 啊，我把那第壹條路留給另壹天！ 可我知道，壹條路又接上另壹條， 將來能否重回舊地，這就難言。
隔了多少歲月，流逝了多少時光， 我將嘆壹口氣，提起當年的舊事： 林子裏有兩條路，朝著兩個方向， 而我——我走上壹條更少人跡的路， 於是帶來完全不同的壹番景象。
我們每個人在人生的道路上都面臨著 選擇，不同的選擇將會有不同的結 果。正如赫拉克利特所說：“人不能同時
踏入兩條河流”，人也不能同時走兩條路，畫兩
個不同的人生軌跡。弗羅斯特的詩樸實如水，善
於通過日常場景，運用提煉得恰到好處的口語和
象征、比喻的手法，寫出極富哲理又異常深刻的
詩。這首詩的主題是“選擇”。它充分體現了弗羅
斯特智性的“詩與思”的風格。
路是距離。路是人行動的載體，是從A處途徑
B、C、D等到達z處。而人生的路卻是人生的軌
跡。魯迅說路是人走出來的，“地上本沒有路，
走的人多了便漸漸成了路。”這裏面暗含著壹種
決絕與選擇。屈原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
下而求索”，尤見其精神的高遠與執著，也暗含
著理性的選擇。阮籍的歧路而哭，然後返回，有
著現實的壓力與主體性的堅守、迷茫的膠著，
但寄興幽遠。海德格爾的《林中路》，企 圖打開“思”，以進入“詩意的棲居”那樣的澄 明之鏡。 而弗羅斯特的這首詩，有壹個人面對兩條岔開
的路：
兩條路在黃色的林子裏岔開
“黃色的林子”，現場感很強，象征人的現實場
景；而在這個場景之中擺著兩條岔開的路，詩的
語言幹凈利落。當人生面對這樣場景的時候，就
不得不作出選擇。“兩條路”就象征選擇，象征包
含著相互對立的雙重意義，壹方面意味以經驗的
強度和理想的力度來衡量的人的主動性；另壹方
面是選擇中暗含“正面”、“負面”的未來的可能
性。
我站了很久
盡力向壹條望去
直到它拐進了那片叢林
面對岔路，新的困惑產生，新的選擇產生。壹
個“站”與壹個“望”並置，智慧般的呈現出了壹個
理性而寧靜的選擇者形象。富有日常意味的“損
之又損”的語言敘述，增強了詩的象征性。在這
個豐富而混亂的世界中，選擇者在猶豫、在判
斷，直到那條路拐進了叢林。 “拐”這個表示行動
的字，把冥思默想與不可知的迷茫（那片叢林）
的感覺，寫得淋漓致盡，暗示了具有“勇氣和希
望，但也包含著風險”的選擇。薩特說，人在壹
定的境遇中是可以自由選擇的。壹個人的自由選
擇就決定著他的命運。拐之前，也許尚可認知；
但拐之後就顯得有些迷茫了。也許他這壹望就整
合了他的理想、經驗和當前的感覺。
隨後選擇了另壹條，也還不錯
也許有著更好的理由
這個選擇者繼續表達他的選擇，感覺還蠻好
的，因為他有著“更好的理由”。這幾句詩特別值
得玩味，它既包含選擇者的運思、勇氣、希望，
又包含選擇者的擔憂、猶豫，兩種對立的情緒回
旋於中。
而在那個早晨它們同樣都鋪滿了
葉子，沒有留下踏過的痕跡。
哦，我留下第壹條路給另壹天！
但我清楚壹條路怎樣引出另壹條，
我拿不準是否我還會回來。
這段詩再次加強、深化了這“兩種對立的情
緒”，而且詩性硬朗！
我選擇了壹條很少有人經過的，
以致造成了全部的不同。
獨辟蹊徑的結尾，有千鈞之力！特有哲思，帶
來壹種終結與化解，將選擇的期待釋放。釋放為
壹種擔當，對自己自由選擇的擔當。“我選擇了
壹條很少有人經過的”路，這是壹種孤獨的選
擇，壹種安寧的承諾，壹個把自己剛毅融入
到“壹條很少有人經過的”路中，從而，暗示我
們，這就是“全部的不同”！盡管多年以後講起這
些，有點“嘆息”，而這“嘆息”卻十分詼諧，因為
這裏沒有成功與失敗的計較，這正如俗話所說的
人生沒有“回頭路”、“後悔藥”，空間與時間的特
質盤旋其中。這種詼諧的實質或許是坦坦蕩蕩、
無怨無悔，因為這是妳的自由選擇，作為生命與
時間、空間的普遍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