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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猶記驚鴻照影》有個想問的地方:南承曜何時知道慕容清就是寧羽傾的?在他知道之前他真心喜歡清兒嗎

南承曜的番外

番外 南承曜(上)

暮春的花海其華灼灼,看在他眼中,卻不及手中這壹襲紅裳的萬分之壹。

裙裾搖曳處,那金絲繡就的鳳凰,振翅欲飛。

那壹日,她便是穿著這壹襲紅妝,站在鄴城高高的城樓之上,壹闋清歌,點亮了整個漠北,蒼灰的天幕。

那壹日,她頸間的血,滴落在雪地裏,他看著那紅白相映的絢目景致,心想,用飛董氏九族之人的鮮血來償,只怕仍猶未能夠。

那壹日,當心底的冷怒幾乎淹沒了所有理智,他才驟然驚醒,原來,他在意。

無關乎姓名。

無關乎容顏。

無關乎身份。

她只是那個“不敢賭萬壹”,千裏迢迢遠赴漠北來尋他的女子,是那個始終堅定不移的支持著他的女子,是這世間,可以與他比肩而站的女子,是他不惜傾盡性命愛惜守護的女子,是他唯壹的王妃,他的妻。

自那壹刻起,他棄了所有追查。

即便是,那壹曲“驚鴻”,還有她左臂上的煉金朱砂,和許許多多不經意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神情和小動作,巧合得近乎天意。

即便是,那麽多年來,他壹直未曾放棄的找尋,卻並沒有能找到,當年墜崖的她,所留下的任何壹絲痕跡。

即便是,青木崖上,那最後壹眼,她的身影與腦海中深藏的記憶,莫名而又真切的重合在了壹起,他也依舊不讓自己去深想。

近乎偏執的不肯打破這個平衡,壹點也不像他了。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她仍是他的妻,只要她永遠都陪在他身旁。

所以,當桑慕卿淚眼婆娑,告訴他那壹段過往,告訴他,她與蘇修緬的約定,告訴他,她才是真正的慕容清之時,他只是冷漠的拂袖,說,像這樣的胡言亂語,不要再讓我聽到。

不是不信,只是如今,他的妻子,仍然需要依持慕容家小姐的身份,即便這個身份同樣會帶來許多麻煩,但是比起她的另壹個身份,至少如今,可以護她安全無虞。

他不止壹次的想過,當所有真相挑明,即便他已經不會像從前壹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墜崖而無能為力,即便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她,但那壹段過往那樣殘酷,她能否接受得了,又是不是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

多諷刺,他竟然在害怕,不敢冒壹絲壹毫的風險,寧願她壹世都只做慕容清,寧願她忘了曾經那樣全無保留的依戀與愛慕,只要她在他身邊。

他甚至對桑慕卿動了殺意,即便最後,她的死不是他親自而為,卻至少是出於放任。

他不是不知道慕容家的動作,卻並沒有阻止,同樣是註定了背北虧欠,卻都不曾後悔。

慕容鐸夫婦為的,是家庭的鼎盛繁衍。

而他為的,只是他的妻。

是的,他知道她是誰,或許早在親眼看著她從青木崖墜下之時便已在心底明白,而桑慕卿的壹席話,更無疑將壹切無可回圜的確認。

後來,她從邪醫谷回來,他知道她蠻是知道了的,然而,他卻從來不提,只做不知情。

如果說,當年那個笑顏明媚的女子,是他那壹段暗沈生命中唯壹的亮色與溫暖,那麽,如今的她,壹顰壹笑早已不知不覺中融入了他的血脈深處,雖死不能割舍。

那麽,是不是,只要不說破,他與她之間,便仍舊不會不可回轉,她依然還是他名正言順的王妃,此生唯壹的妻。

他曾說過,她的弱點便是太重情義,他太清楚她是壹個怎樣的女子,可是如若不是這樣,他又會否愛上她?

所以他明白,她不會因為沒有血緣關系,便將壹直以來當作家人壹般對待的慕容壹門視作路人。

所以明知道她前行邪醫谷是為了什麽,他卻依然放手讓她遠離,只為了她可以避開他與慕容家之間迫在眉睫不可避免的沖突。

傾兒,妳等我,等我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好了,便到邪醫谷陪妳,等我們的孩子出世。

他這樣告訴她,也告訴自己,明明笑著,聲音裏卻蘊著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緊繃。

她的身子太過積弱,始終是他的壹塊心病,然而他卻已無退路。

所以明知道她終會知道,卻冀望能多瞞壹時,等她避開上京的血雨腥風,等到孩子平安降生,等到壹切塵埃落定,等到他與她之間有了永不可斷的牽連。

她是那樣的愛孩子,那麽為了孩子,他是不是就有多壹分的機會留住她?

他算好了壹切,以為那是壹世,卻終是算不過天,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情的,她提前趕了回來。

她聽不進他的解釋,所以他冷冷開口,問,慕容灩呢,妳也不顧她了?

為的,其實只是她安好。

所以,他打了她,對著那樣恨不能將之嵌入自己骨血密密護著,不讓她受壹絲壹毫傷害的人兒,竟然是他自己,親手打了她。

可是,他沒有辦法,他知道她要做什麽,而她卻不知道,亦或是已經不再在意,這樣的舉動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危險。

然而,他卻不能不在意,只要是與她有關,他永遠也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她不會知道,他需要怎樣的強行克制,才能壓抑下心底翻江倒海的鈍痛,方才打過她的右手,死死的握牢成拳,收於身後,卻仍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根本不敢多看她壹眼,害怕只需這壹眼,他便會心軟,會控制不住想要抑她,然後所有費盡心機營造的假象,所有傾盡心力維持的自制,便會隨之,全盤崩潰。

然而心底,其實在那壹刻起便已經潰不成軍,她不惜自曝身份,他便知道自己仍是低估了慕容瀲對她的重要性,更加清楚他若是死了,會帶給她怎樣的打擊。

所以明知道要冒天大的風險,他仍是開始著手安排月毀暗中籌謀著諸多營救事宜,即便他心知肚明,為何看押慕容瀲的任務,會落到他身上,為何那壹道聖旨上,欽命由他監斬,如若關押或者行刑當中出現任何閃失,他第壹個脫不了幹系,然而此時此刻,倉促之間,他卻顧不得太多,種種考量善後,只能留待日後。

沒有告訴她,是因為在那樣短的時間裏打點壹切,贏面太小,萬壹失敗,他不願意她經受從期望到失望的打擊,而很多事情,她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安全。時間太緊,所要籌謀的太多,周圍的眼線也太多,他也實在是分身乏術去向她解釋。

卻不曾想,竟然會將她逼至絕境,竟然讓她不惜縱火自傷。

他壹直知道她是外表柔然,實則內心堅韌的女子,卻仍是低估了她的決絕,為了救慕容瀲,她竟然可以惘顧自己的性命,將整個歸墨閣付諸壹炬。

他想起了她在烈焰當中不住嗆咳的身影,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聽著她說,殿下,我不想再聽妳的不得已,我只要妳答應我,瀲詐死後,不要讓他出任何的事,這就足夠了!

握著令牌的手心不受控制的收緊,壹點壹點蘊力,太多的累與疼,無處宣泄。

傾兒,原來妳壹直都不相信我。

他慢慢的松開了手,起身,令牌掉到了地上,碎成兩半。

殿下還沒有答應我。

她固執的開口,依舊堅持向他要壹個保證。

他頓了壹頓,聲音裏透出些許蒼涼——

如果妳想要我答應,從此以往,再也不要做今晚這樣的事。

(中)

“殿下,時候不早了,還請殿下早些休息。”

他淡淡看向窗外,太極殿的方向,依舊燈火輝煌,人影攢動,他知道這樣的忙碌會壹直持續到明日淩晨,他醒來之前,然後那裏,將會舉行他的登極大典。

上壹次,太極殿廣場上這樣的盛況空前,距今不過短短幾年,卻仿佛,已經隔了壹生壹世那麽久。

那時的他,隨著眾人跪地仰望,看那把金鑲玉砌的龍椅之上,那個身著龍袍的男人。

明艷而尊貴的黃,在他眼前逐漸幻化成刺目的紅意,那漫天的火光,那遍地的鮮血,還有那壹襲喜氣洋洋的嫁衣,帶著玉碎的決絕,和翩若驚鴻的美麗,就那樣生生消失在他的眼前。

永世,不得再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隨眾人壹道叩下頭去,唇角緩緩帶出壹個冰冷的弧度。

為這把龍椅殉葬的人,不計千萬。

如若反過來,又該是壹番怎樣的場景?

他在那壹刻,定下了今後壹生的路。

後來去終於明白,他其實從來都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太極殿的西北側,東西六宮,是紫荊宮中三千嬪妃們居住的地方,此時此刻,同樣火燭通明,間或傳來壹兩聲隱約壓抑的幽咽,盤亙在這古老而陰郁的宮墻之內。

今夜,是她們在紫刑宮內生活的最後壹晚。

明天壹早,登極大典過後,這些女子將以太妃的身份,即刻啟程前往普濟禪寺,帶發修行。

不期然的想起了壹身素白喪服的慶貴妃,目中隱帶狂亂,猶如不敢置信壹般對著他開口——

“妳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妳知不知道,當我被我所愛之人的父親——壹個可以當我父親的老人壓在身下,而我卻還必須刻意逢迎、輾轉承歡的時候,心底是什麽樣的感覺?妳知不知道,我有多少個晚上,壹閉上眼,就會看到孝慈皇後在烈火當中淒厲呼救的身影?我壹直告訴自己要忍耐,是因為我相信妳不會讓我失望,終有壹天,我可以不用再忍!這壹天,我終於等到了,可是結果呢——普濟禪寺?呵呵——妳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為妳做了這樣多的事情,妳難道都忘了嗎?”

他略略笑了下,眼底卻是壹片冷意:“如果我忘了,妳以為,我會留妳到如今?”

她怔住,不再說話。

而他轉眸不再看她,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強自抑下心底,所有陰郁的殺機。

他不是不知道,她為了他付出過什麽。

當日她入宮前,他曾在她面前清晰而冷靜的陳述,她明知道等著自己的是怎樣壹條路,卻依然選擇,他知道是為了他。

所以在她入宮之後,在他能力範圍之內,壹直盡力回護,讓她壹步步,寵冠六宮。

所以肯偶爾縱著她壹些無傷大雅的任性,她也只是可憐女子,這原是他欠她的,而這世間,也再沒有什麽是值得他堅持和在意的,所以,並無所謂。

壹直到,他重新遇到她。

如若不是她的冷靜從容,他幾乎在他們最初重逢的那壹刻便傷了她的性命,至今想起仍後怕不已。

後來,她壹點壹點,走進他的心裏。

後來,他在青木崖底,緊緊的擁著失而復得的她,平生第壹次,感激上蒼。

再後來,他睜開眼,不顧身上的傷,費力的從身旁那壹張張焦灼的面孔中去找尋辨認,然而,卻怎麽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其實對於慶妃,他不是沒有想過,等到壹切結束,給她壹個全新的身份,還她自由,只是——

他的眼底驟然壹冷,不該的,她不該牽扯到她。

問斬慕容瀲的那壹道詔書,那樣急迫,他們不過剛從宮中離開,詔書便尾隨至王府,甚至於,欽命由他監斬。

她不見得有多想除去慕容瀲,然而他們夫妻的離心,卻無疑是她所樂見的。

然後恰恰在他出使齊越之時,幽州生變,逼得趙漠不得不倉促動手,甚至於連奏報他的時間都沒有,他知道,這與她脫不了幹系。

更遑論,她幾次三番的遊說皇上想要致她於死地,這壹樁樁壹件件,如果他果真忘記從前,怎麽可能容她到如今,怎麽可能?

即便是到了此刻,心底的恨與痛,還有那無涯的空洞,仍舊尋不到去處。

所以,他只是任她踉蹌離去,不多說任何壹個字。

耳邊,仍留有她尖銳的笑聲——

呵呵,果然如此,原來妳真的愛她,只可惜,妳真的懂得去愛壹個人嗎?妳以為在背後地裏為她做盡壹切就夠了,結果怎樣,妳壹樣留不住她,哈哈……

後悔嗎?

很多時候,他曾這樣問自己。

在懿陽公主狀似不經意的在皇上面前說起太子種種,而皇上面上的陰翳越來越濃的時候,在杜如吟體內同樣發現了“千日醉蘭”的毒性以及壹次又壹次的遇襲與中毒之後,在三王府中的內奸用盡了辦法卻依舊查不出來之後,他告訴自己,這樣做並沒有錯,他要的,只是她能安然無恙。

他並沒有費心安排人去保護杜如吟,甚至刻意以她做餌,所以才會讓她壹次又壹次的出事。

如若換作是她,必不會如此,他知道,然而同樣的,到底不敢賭那萬壹。

杜如吟那壹張相似的面容,是世人心中,籠絡和控制他最好的工具,其實於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取信於世人的絕佳武器。

所以他甚至什麽都不用做,只是接受,他們便欣喜若狂,未曾有過半分懷疑,而他的寵愛,看在世人眼中,更是深信。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有其他女子擔了他妻子的名分,所以他空許她側王妃之名,然後用繁瑣的禮儀和三月之期,將壹切扼止於開端。

天下之大,他要的,其實壹直以來都只有她。

可是,當她眼底的疏離冷漠越來越甚時,當她抱著疏影沒有生氣的身體痛不欲生時,平生第壹次,他竟然在質疑自己的決定,到底有沒有做錯。

他曾問過她,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而她只是淡淡壹笑,殿下希望臣妾問些什麽?

終究什麽都沒有說,轉身離開。

那時的他們,都太驕傲。

可是後來,深想之下才發覺,如果那壹天,她真的問了,自己又能有怎麽樣的說辭?

告訴她,他愛的是她,接受杜如吟不過是因為她背後的懿陽公主,他寵她,也不過是做給世人看幌子,放在明處,為的,只是替她擋去眾多的明槍暗箭?

即便是她相信了他的說辭,也不可能認同並接受他的做法,而他,卻早已經沒有了退路。

奪嫡路上的血雨腥風,他經歷太多,從五歲那年幾乎命喪刺客劍下開始,他就別無選擇的只能不斷變強,否則,便只有死路壹條,他太清楚。

其實她在他身邊,他已經不復當初奪取並傾覆之心,只是,他也已經停不下來了,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過其他的選擇。

那麽是不是,她離得越遠,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安全。

那麽就這樣吧,只要能護她周全,只要她安好,就沒有什麽是不可以舍棄,就沒有什麽是無法隱忍的。

因為終會有那麽壹天,不用再忍的那壹天,然後他便會有長長的壹生,解釋與彌補,求得她的諒解,再不讓她傷心。

卻未曾想到,這壹天,終於等到,而她,已不在他身邊。

“殿下——”

靜夜裏,那壹聲通傳的尖細聲音顫抖著恐懼,在太極殿輝煌如晝的燈火映襯下,不合時宜的突兀響起——

“慶妃娘娘薨了,在慶陽宮中,吞金自盡——”

(下)

她坐在蕩得高高的秋千架上,玉鈴壹樣的笑語歡顏融在風中,留壹色明艷而灩瀲的霞光。

不期然的,他想起了奉旨教授她詩書文章的大學士瞿聯沂,在壹次偶見她蹴罷秋千之後驚為天人,揮墨壹蹴而就寫下的詩句——

畫架雙裁玉絡輕

彩繩牽掩綠楊煙

風吹仙袂飄飄舉

玉容飛下九重天

風吹仙袂飄飄舉,玉容飛下九重天。

很多時候,就連他也是這樣以為。

是不是九天之上的母親,不忍留他壹人在這世間孤苦無依,所以遣來這美好得不可思議的嬌貴人兒,成為他沈默而隱忍的漫漫年月中,唯壹壹抹亮色和溫暖。

猶記得,第壹次見她,她在白虎的利爪之下,無助而嬌弱的姿態。

猶記得,他清醒之後,印入眼簾的,那壹張又哭又笑的容顏。

幾年之後的重逢,他是質子,而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聖上捧在手心呵疼的掌上明珠,要月亮不給星星。

曜哥哥,妳不要再離開了,壹直陪著傾兒好不好?

所以,他成了她的貼身護衛。

曜哥哥,妳放心,只要有我在,不會有人敢再錯待妳,絕不。

所以,紫荊宮中,將軍府內,所以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心底的不甘輕慢,無論如何也不敢再顯到面上分毫。

曜哥哥,我會去求父皇,壹直求壹直求,他壹定會答應我們的親事的,因為傾兒此生,只會嫁妳壹人。

所以,當那道婚旨頒示天下,他看著她嬌美清麗的如花笑靨,在心底告訴自己,要對她好,壹生壹世。

那時的他,還不懂得,壹生壹世那麽長,變數與錯失無處可逃。

曜哥哥,高壹些,再高壹些……

他的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手上也加大了力道。

她在秋千就要蕩到最高處時回頭看他,清眸映雪,卻並沒有了往昔的盈盈笑意,忽然就松開了握著彩繩的雙手,裙裾在空中劃出翩躚的影。

他的心驀然壹緊,什麽也來不及想,只是向著她的身影大步飛奔。

她在他懷中,唇色瑰艷,變幻了的容顏,卻在那壹刻,狠狠擊中他心底,那個最脆弱柔軟的位置。

他眼底的緊張逐漸幻成恐懼,空氣稀薄,胸腔中充溢著的,是窒息的疼痛。

緊緊的抱著她,仿佛只要壹松手,她就會消失,而他的世界,也會隨著傾覆壹般。

他的手指壹直在抖,幾近痙攣,卻怎麽也拭不去,那壹抹刺目的紅。

那並不是血,是命。

她的,亦或是他的?

他眼睜睜的看著,他知道她要說什麽,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夢魘當中,他甚至知道,在往後的漫漫年月,這便是自己身邊唯壹的陪伴。

卻偏偏,無能為力。

他阻止不了,甚至連拒絕都不忍心,因為只有此刻,她仿佛還在他身邊,他貪念那處片刻的虛幻與麻痹,即便疼痛,早已侵入四肢百骸。

他自床上直起身子,單手扶額,全是細密的冷汗。

而那壹句輕柔的話語,似是從來未曾遠離壹般,自此纏繞他的壹生——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妳……直到我死……

永遠都不會……原諒妳……

他的唇邊,忽而牽扯出壹個自嘲而荒涼的弧度,而秦安的聲音,在空寂的殿中靜靜響起。

“殿下,寅時已到,殿下該起身了。”

秦安恭順垂眸,掩住眼底的那壹絲心疼,他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麽,卻見過太多次他夢醒後的樣子,那樣長久無聲的空洞與寂寥。

這個他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曾以為,他終於走出了當年那壹段總是有夢魘相隨的歲月,卻沒有想到,短暫的平息,竟然只是為了更深痛的延續。

他跟在他的身後,穿過陳設著丹陛大樂與中和韶樂樂隊的太極門,穿過旌旗、傘蓋等等鹵簿儀仗的長隊,來到定乾宮,先帝的靈位前,行三跪九叩大禮,稟告新皇即將登極的消息。

這本是例行的禮儀,他跪下之後卻久久都未曾起身。

眼看吉時將至,壹旁的司禮太監神情略略的焦急,卻並不敢開口催促,只得不住的對著身後隨行的他求助般的使眼色。

他看著他身著白色孝服的背影,不知道此刻,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麽。

是後悔?

是愧疚?

又或者,只是那亙古沈郁的壹句——

來生骨肉親,莫入王侯家。

他心底壹痛,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見前方那個素服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回身,表情平靜,甚至帶了些漠然,眸中依稀可見明滅之間終於暗靜了的光影,不辨悲喜。

在司禮太監明顯松了壹口氣的宣禮聲中,他跟在他身後,沿著原路返回,看著他在壹眾宮女太監的服侍下,脫下白色喪服,換上了明黃色繡龍紋的禮服。

拂袖步入大殿,珠簾散動,那壹抹亮眼的明黃居在高位,華貴而冷漠。

籠罩在先帝喪禮氣息中的登極大典,氣氛肅穆,中和韶樂和丹陛大樂雖陳設但並不演奏。

文武百官在黎明的微光中,在沈默而寒冷的空氣中,齊齊跪地,行三跪九叩大禮,“吾皇萬歲”的聲音,響徹雲霄。

他的唇邊壹直泛著淡淡的笑意,帶點倦意帶點寂寞,視線越過長長的儀仗和跪地的眾人,去看天地盡處,某個未知的角落,清冷壹片。

“傳旨——”

他緩緩開口。

這是他即位之後的第壹個旨意,以天子的姿態,就在這登極大典之上,那樣的不合時宜卻又不容置疑。

太極殿廣場上跪拜的群臣齊齊仰望,而他的聲音聽來極淡——

“慕容氏女清,賢良淑德,明理曉義,貞靜持躬,應正母儀於萬國,茲以冊寶立為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