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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性:《雨巷》與《再別康橋》意象的古典美

1927年、1928年,中國的社會正是風起雲湧,中國的文壇也正孕育著激流。聞壹多的《死水》,魯迅的《野草》這種情感激烈的文字占據主流。在這眾多文學作品中,戴望舒的《雨巷》和徐誌摩的《再別康橋》不得不說是壹個值得關註的焦點。

《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成詩於1927年的作品註定承載著那個年代的記憶——風雲激蕩的夏天,陰沈狹窄的雨巷,那踽踽獨行的孤獨者和那個像丁香壹樣結著愁怨的姑娘。灰白的墻壁,青石的小路,紫色的迷茫,這是詩人留給我們的雋永的記憶。不管《雨巷》的文字中透露的是時代的感傷,還是個人情感的抑郁,這首詩給我們的情感的體驗都是壹種具有中國古典色彩的含蓄之美。這種美讓我們整個人安靜,沈浸在紫色的憂郁之中。

而1928年,另壹位前去悄悄拜訪老友的男子,也在那條寂靜的康橋上回味著自己的壹幕幕往事。從馬賽歸國的途中,他展紙執筆,寫下了“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這樣經典的詩句。千般不舍,萬般離愁正如康河的漣漪蕩漾開來,散發著儒雅的氣息。

風雲激蕩的社會中,這兩篇詩歌就像是兩點星光,細小卻明亮,他們在與整個社會寫作風格大潮流不相應的同時,卻彼此相似。比如:文章結構、韻律上的音樂性,語言文字上的運用風格,音節、節奏、句讀、平仄、或輕重音等音樂元素。反復,復沓重疊等表現手法,詩人情感的含蓄性,朦朧性,詩歌在陌生化的表現上等等,可最吸引我的是他們對中國古典意象的運用,也就是他們意象運用所體現的古典美。

首先,這兩首詩從整體內容和風格上來看就很符合中國詩歌的寫作要求。

《尚書》有雲:詩言誌。《詩大序》有:“詩者,誌之所之也。在心為誌,發言為詩”的說法。《文賦》指出:詩緣情而綺靡。這兩首詩都從詩人的個人體驗出發,寫自己內心深處對情感、對人生、對社會的思考。我們可以看到不管是聞壹多的《死水》還是魯迅的《野草》,他們都於詩人本身的生活有壹定的距離感。那條北京的普通臭水溝被詩人賦予了過多的情感,或者說,我們普通人無法站在作者的角度去思考人生。但是戴望舒和徐誌摩不同,我們作為普通人也會對雨巷中邂逅的姑娘有所掛牽,我們也會對生活過的學校,與愛人***度過的康河有深深的眷戀。我們可以說這兩首詩就像古代《詩經》中的詩歌壹樣,用最淳樸的情感體驗來打動我們。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我覺得《雨巷》和《再別康橋》正是《蒹葭》和《關雎》經典的穿越與對接。《雨巷》和《蒹葭》都是壹種“邂逅情境”。“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壹方”,每壹次看到這句詩,我們都仿佛看見壹位衣袂飄飄的男子,於水邊撫琴,用哀傷的嗓音在獨唱。那個“在水壹方”的伊人成了每個人內心深處,對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伊人或遠方理想的追求,“在水壹方”也成了若即若離的代名詞和誘惑的象征。《雨巷》中那個“壹個丁香壹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也是壹種可望而不可即的象征,她代表著詩人心中朦朧的,時有時無的希望。用邂逅來表達希望,穿越千年,這是在水壹方的伊人和現代詩人的真正“邂逅”。戴望舒的邂逅當然也更具有時代性,在思想層面已經超越愛情,他更能激活讀者的生命想象。

《再別康橋》和《關雎》在愛情層面也是如此的***通。故地重遊的詩歌在中國不少見,懷念學校生活的文字也很多,但是,我們無法找到壹篇比《再別康橋》更悲傷的文字,因為,這裏面還有他對愛妻的祭奠。林徽因的《那壹晚》告訴我們,這條康河,是他們***同走過的象征。而林徽因也正是徐誌摩心中的“窈窕淑女”。同時,徐誌摩采用了和《關雎》壹樣的意象,來表達情感,“波光裏的艷影”“夕陽中的新娘”“軟泥上的青荇”“尋夢放歌”,就如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琴瑟友之”。孔子評價《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同樣,我認為徐誌摩的《再別康橋》更是完美的體現了這壹點。“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壹揮衣袖,不帶走壹片雲彩”。看似他告別的是劍橋,是康河,但其實是康河中所承載的他已逝去的愛情。《關雎》所具有的“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中庸之美,在這首時上得到了完美體現。

其次,這兩首詩對意象的運用更具有古典美。

五四以後的詩人都有自己情有獨鐘的意象,就像艾青的“大地”“太陽”,馮誌的“蛇”,而徐誌摩和戴望舒的溫婉則來源於中國傳統的意象美感。

? 《再別康橋》中,“雲彩”、“楊柳”是告別的象征。讓我們聯想到“以柳寄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而“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又讓我們想到“以柳喻人”,“借柳寄戀”,正如林黛玉在寶玉眼中“閑靜時如姣花照水, 行動處似弱柳扶風”。“青荇”這壹意象在《關雎》中就有充分體現,在詩經中,是男子愛上采集荇菜的女子。但是,徐誌摩這裏卻是,甘願化作“青荇”,這也表達了他寧可沈浸在這短暫的溫柔愛情之中,讓自己的記憶永遠留在那壹夜康河的船上。“虹”“潭”“長蒿”、“星輝”這些古典意象更是增加了壹種美感。“放歌”也正是壹種古人抒發情感的方式,《詩大序》中說“詩者,誌之所之也,在心為誌,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悄悄是別離的笙簫”,詩人用“笙簫”這壹中國傳統樂器為他的離愁更添壹份悲傷。

《雨巷》中最明顯的意象就是“雨”“巷”和“丁香”。雨在中國詩詞中壹直是渲染氣氛的作用。“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悲歡離合總無情,壹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何當***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而“巷”則是南方人的專屬,對這些事物的眷戀,體現了中國傳統文人的心態。將“雨”“巷”結合,“雨巷”則是詩人的新創,給了我們壹種淒涼,悠長,滄桑的寂寥之感。“丁香”自古與“愁”相結合。丁香易謝,人們說丁香往往是傷春。李商隱的“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南唐的“青鳥不傳雲外言,丁香空結雨中愁”……無不將丁香的惆悵郁結在千千情結之中。戴望舒筆下的丁香比古人的更溫柔,也更淡雅,同時也更寂寥。它是附著在那個撐著油紙傘的姑娘身上,給我們帶來紫色的惆悵。壹條古巷,壹把油紙傘,壹個丁香壹樣,結著愁怨的姑娘,還有未曾出現在詩句中的那個徘徊者,仿佛都籠罩在紫色之中,這也是詩人對全部感官的調動。

兩首經久不衰的詩歌,帶給我們同樣的古典美感,這也正是現代詩歌對中國古典文學的完美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