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幾道壹生清狂磊落,縱弛不羈,曾為許田鎮監、開封府推官等小吏。他與蘇軾、黃庭堅先後同時,文章翰墨,自立規模。早年即以《鷓鴣天》詞見稱於仁宗,詞雲:“碧藕花開水殿涼,萬年枝上轉紅陽。昂平歌管隨天仗,祥瑞封章滿禦林。金掌露,玉爐香,歲華方黃聖恩長。皇州又奏圜扉靜,十樣宮眉捧壽觴”(“慶歷中,開封府與棘寺同日奏獄空,仁宗於宮中宴樂,宣叔原作此。”參見黃升《花庵詞選》叔原《鷓鴣天》註)。詞雖是應命之作,內容無甚可取,但作者的藝術才華於此可見。
小山身出高門,不慕勢利,黃庭堅稱他是“人傑”,也說他癡亦絕人:“仕官連蹇而不能壹傍貴人之門,是壹癡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作壹新進士語,此又壹癡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饑,此又壹癡也。人百負之而不恨,已信人,終不疑其欺己,此又壹癡也。”於此,足見小山之為人。小山孤高自負,傲視權貴,即使是蘇軾這種人,也不在眼下。據《硯北雜誌》雲:“元佑中,叔原以長短句行,蘇子瞻因魯直(即黃庭堅)欲見之,則謝曰:‘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按:當時蘇軾在京,正受帝、後賞識,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其高傲竟至此等程度。他好藏書,能詩,尤以詞著稱。據《墨莊漫錄》雲“叔原聚書甚多,每有遷徙,其妻厭之,謂叔原有類乞兒搬惋。叔原戲作詩雲:‘生計惟茲惋,搬擎豈憚勞。造雖從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調,頹瓢庶***操。朝盛負余米,暮貯籍殘糟。幸免播同乞,終甘澤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稱葛為袍。倘受桑間餉,何堪井上螬。綽然徙自許,噱爾未應饕。世久稱原憲,人方逐子敖。願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此詩雖是戲作,而憤世疾俗之情,高潔固究之趣,斐然可見。他存詩只數首,為“春風自是人間客,張主(亦作主張。)此依《江西詩征》。)繁華得幾時?”(《與鄭介夫》)“窮通不屬兒曹意,自有真人愛子虛。”(《題司馬長卿畫像》)都是寓意頗深之作。
他的詞風農摯深婉,工於言情,與乃父齊名,世稱“二晏”。但當時及後世作者都對他評價很高,認為造詣在殊之上。“北宋晏小山工於言情,出元南(晏殊)、文忠(歐陽修)之右……措辭婉妙,壹時獨步。”(《白雨齋詞話》)他的《小山詞》存詞二百多首,多為小令,其藝術造就也表現在這些小令方面。
小山詞多懷往事,抒寫哀愁,筆調整飽含感傷,傷情深沈真摯,情景融合,造語工麗,秀氣勝韻,吐屬天成,“能動搖人心”。雖反映生活面窄,而藝術境界較高。詞風接近李煜。他的《臨江仙》、《鷓鴣天》、《阮郎歸》等,都是歷來傳誦的名篇,其中新辭麗句,深為論者所嘆賞。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臨江仙》),《復堂詞話》贊它是“千古不能有二”的“名句”;“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鷓鴣天》),《苕溪漁隱叢話》評它為“詞情婉麗”;至於“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鷓鴣天》),連認為“作文害道”的理學家程頤聽了,都得笑著說:這樣的詞,只有“鬼”才寫得出!(《邵氏聞見後錄》)
小山詞從《珠玉》出,而成就不同,體貌各異。在描寫上,比大晏深細,而無大晏的含蓄;在修辭上,有大晏的婉麗,而無大晏的清潤;在感情上,比大晏濃摯;在思想上,則不及大晏的深廣。
脾氣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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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的《小山詞序》也許給我們壹個最好的解釋:余嘗論:叔原固人英也;其癡處亦自絕。人愛叔原者,皆慍而問其旨:“仕宦連蹇,而不能壹傍貴人之門,是壹癡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作壹新進語,此又壹癡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饑,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壹癡也。人皆負之而不恨,已信之終不疑其欺已,此又壹癡也。”乃***以為然。
從四癡也就能看到他們孤芳自潔的個性。忠純真摯的癡情,他仍未失卻童心,他難與壹般俗人合流,他壹生的心血性情都表現在他的詞裏。今觀其“小山詞“260多首,雖是走其父花間婉約傳統,固守小令的陣地,但也創造出新的藝術世界,有與父不同的地方。
周介存謂晏氏父子仍步伍溫韋,小晏精力尤勝。但薛礪若則認為他主要步伍馮延巳。他比其父詞更覺風流嫵媚,更輕柔自然,有的象南唐後主和秦少遊,這與他父親不同。
黃庭堅則說:“精壯頓挫,能動搖人心,上者《高唐》、《洛神》之流,下者不減《桃葉》、《團扇》” 實際上晏幾道詞的重要內容是寫男女悲歡離合的戀情。這與其苦戀生世有關。他曾與友人沈廉叔、陳君龍家的蓮、鴻、蘋、雲四歌女之間的悲歡離合。他甚至在詞中直接寫出這些歌女的名字。
這就使得他的詞具有壹個特點:他的詞具有明確的思戀對象,感情真摯。這與五代宋初詞人作品中的泛愛、泛戀不同。
晏幾道的詞始終是構建在對過去的溫馨回憶和現在的苦悶,這樣兩個感情世界上的。
他把對愛情的生死不渝的追求,作為人生的精神寄托。他寫詞是“敘其所懷,期以自娛。”他的詞的第二個特點是夢境的描寫。他因為與戀人不能見面,便常在詞中虛構夢境以重溫往時愛情的甜蜜。他的作品中有52首59句寫到夢。第三語淡情深是其風格。即用平淡的語言,常見的景物來表達不尋常的深情,如少年遊。
第四他的詞最善於融化詩句。如他的《浣溪沙》“戶外綠楊春系馬,床頭紅燭夜呼盧”用唐韓竑詩句,僅換了壹個字“床頭”“床前”。但天衣無縫。鷓鴣天“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用老杜“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戴叔倫“還作江南客,翻疑夢裏逢”。
故黃山谷說他的樂府“多寓以詩人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