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爬坡81公裏!這個數據讓我感到很有壓力。從稻城出發,就開始爬坡,路過所謂紅草地,到了桑堆鎮,刮起逆風,雲層較厚,偶爾露出藍天灑下陽光。
心想:如果過了桑堆鎮還是逆風,我就返回稻城,明天坐班車去香格裏拉市。然而,轉入S217後就開始刮順風了,陽光也多了起來。那就繼續騎行吧。山上石頭很多很大,這裏還建了個“冰川石河公園”,這些石頭都是遠古時代冰川作用形成的。
過了稻城亞丁機場入口,坡度更陡了。海子山上有很多海子——興伊措,夏茹措,等等,或許這就是海子山名稱的由來。途中經過正在建設中的高海拔宇宙線觀測站,我的腦海裏跳出《三體》裏的畫面。
終於看到海子山的牌子,但海拔標的是4500米,在觀景臺遇到北京自駕遊客,幫我拍了照片。過了觀景臺繼續爬坡,到達真正的埡口,海拔4608米,那裏有個冰川遺跡地質公園,海子山被稱為世界最大古冰體遺跡。
下坡不到3公裏,繼續爬陡坡。到了兔兒山埡口,天氣驟變,刮起大風,下著大雪。這裏停著幾輛旅遊大巴,遊客較多,有人借用我的單車擺拍。兔兒山並沒有兔子,但是,遠處的山頂上真的有壹對酷似兔子耳朵的巨大巖體。正如朋友所言,每個景區似乎都有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埡口的石頭上就刻著這樣的傳說:
相傳古代,理塘吐司控制的部落名震藏區,其疆域有數十座聖山駐守,十余條江河縱橫。更讓人羨慕的是,部落頭人有壹個貌若天仙的女兒,整日有其他部落前來提親,讓頭人顏面十足。可這女兒卻偏偏愛上了傭人的兒子,愛慕至深。由於等級制度的束縛,頭人堅決反對,執意阻止他們交往,並想出壹個拆散他們的辦法:讓兩個人去守護部落的邊界。如果在天黑之前到達,同意他們結為夫妻。
面對這難以實現卻僅有的機會,天壹亮就出發,整整壹天未進壹粒糧,未喝壹滴水,但都無法在天黑之前到達邊界。眼看此事無緣如願,這對戀人絕望的相擁痛哭……
突然,空中飛來壹只神雕降落在他們身旁,讓這對可憐的戀人騎在他的背上飛到了邊界。在神雕的幫助下,他們順利到達了目的地。終於這對有情人結為了夫妻,在此廝守終生。後來化成了壹對相依相畏的石柱,酷似兔耳,山形又如壹只俯臥的兔子,故取名兔兒山。
看到幾位騎摩托車的驢友抵達埡口,他們全身落滿了雪花,搓著手跺著腳,口中喊著:“凍死啦,凍死啦。”下山的路蜿蜒曲折,消失在朦朧的風雪世界裏。距離我預定的目的地雄巴鄉只有30多公裏了。
我全副武裝,冒著大風雪下坡騎行,風雪越來越大。手腳已經快要凍僵,寒風刺穿了我的羽絨服和沖鋒衣,仿佛我沒有穿衣服,所有的感覺只有壹個字——冷。在快要頂不住的時候,看到了達登拉山養護管理站,此地距離雄壩鄉僅有20公裏下坡路,若是晴天,用不了壹個小時就能抵達。
這就是2012年差點要借宿的道班,位於G227的1818裏程碑處。如今我又來了。那壹年,我和小劉壹起從318國道轉入這227國道,騎行前往稻城亞丁。到了這裏下起大雨,本來決定借宿,但是只有壹張單人床,我又因為高反頭疼得厲害。當晚,道班工人開車送我們去了稻城。
這次,我從稻城去理塘,遇到大風雪,恰好又來此地。本想搭車去理塘,但半小時也沒有搭。天黑的時候,發現後胎癟了,我放棄了搭車的念頭,因為我突然明白了,這就是我與達登拉山道班的緣份。或許,2012年我就應該住在這裏的,那次沒有住,這次就得補上。緣分就是如此奇妙,無法參透,也不必參透。
道班手機信號極差,移動在屋外有壹兩格2G,勉強可以打電話。
請道班小賣部的工人給我煮了壹碗面條,他們夫妻兩人已經在這裏工作了20多年。說起2012年的借宿,他們依稀有些印象。我問他們:“為什麽這裏叫達登拉山,上面寫的是兔兒山?”得到的回答是:“達登拉山就是兔兒山,只是不同的叫法。”
雪還在下,風還在刮。工人領我進了壹間很久沒有人住宿的屋子,沒有燈,因為這裏是太陽能發電,到了晚上就斷電。我壹件衣服都沒有脫去,就鉆進睡袋裏,只有這樣才不會覺得冷。
躺下去的時候大概是晚上8點鐘,壹覺睡到5點。風雪不知何時停的,擡頭看見滿天繁星。這裏海拔4300米,晴朗的夜空下,仿佛手可摘星辰。我已經睡得很足,就在院子裏拍星星,獵戶座和北鬥七星,北極星和天狼星,還看到很多流星。壹直到天色亮起,我實在凍得受不了,又鉆進睡袋裏。到了8點鐘,實在躺不住了,才起來收拾行李。
後胎癟了,我帶了備用內胎,但是,在這冰冷的空氣裏,我實在不想換車胎,更不想補胎。拿出打氣筒,打滿了氣,等了壹會兒還是滿的,那應該是慢跑氣吧——就抱著這個僥幸心理準備出發。
沒有洗漱,沒有吃飯,我像向道班工人致謝,說再見。在這個銀裝素裹的雪世界裏,壹條黑色的公路在山谷中延伸,太陽還沒有照進山谷,空氣是冰冷的。我不能騎行得太快,騎行幾公裏就要停下來,想辦法讓自己感到溫暖壹些。
到了雄壩鄉,見壹家飯店開著門,老板娘很熱情地迎我進來,給我煮了面條,加了青菜和雞蛋,用壹只很大的碗盛。我吃完了面條,湯也喝光,身體暖暖的。
看看我的車胎,沒有癟下去,氣是足足的。我灌滿兩壺熱水,出了飯店的門。這裏沒有下雪,海拔也低,回頭看看兔兒山,仿佛昨夜的暴風雪,黎明前的滿天星辰,還有那曾經癟了的後胎,只是壹個夢境,在這個夢境裏,有我與兔兒山道班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