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理解巴塔耶在《丘比特之淚》中提出的觀點,我不得不重新打開我在看色情片之前做的筆記。事實上,兩部作品所強調的觀點在某種意義上大體相同,但在《丘比特之淚》中,巴塔耶豐富了他的理論框架,提供了大量的實物。
?巴塔耶最早的壹個結論是,情欲與宗教是壹致的,尤其是在對酒神的崇拜上,但在基督教漫長的統治中被抹去了。這種壹致性壹方面體現在祭祀的揮霍上,另壹方面體現在禁忌的設置和擅闖上。由於第二點在之前的文章中經常提到,所以我在這裏簡單介紹壹下第壹點。
消費是節日的基礎,節日是宗教活動的高潮。積累和消費是宗教活動的兩個階段: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那麽宗教就包含了壹個舞蹈動作,在這個舞蹈動作中,後退呼喚再次向前跳躍。
?愛情也是如此。巴塔耶指出,壹個愛的男人讓他愛的女人分崩離析的程度,就像壹個血腥的獻祭者宰殺壹個人或壹只動物作為祭品壹樣。女人在視自己為祭品的男人手裏被剝奪了存在。當她失去童貞的時候,她就失去了將自己與他人隔離、使自己不可侵犯的屏障:突然,她將自己開放給了生殖器官中爆發的暴力性活動,以及從外部侵入她的非人的暴力。
?這是巴塔耶在《色情文學》中提到的,而在《丘比特之淚》中,他再次強調了這壹觀點:與傳統經濟學不同,情欲經濟學恰恰相反。衡量價值的不是積累的水平,而是揮霍的水平,情欲本身就是多余能量的消耗。
?讓我們用歐律狄刻和俄狄浦斯的故事來解釋它。色雷斯的俄狄浦斯王子是壹位偉大的音樂家,太陽神阿波羅也送給他壹把七弦琴。俄狄浦斯和他的妻子歐律狄刻非常恩愛。不幸的是,歐律狄刻在小溪邊的草地上玩耍時被草叢中的毒蛇咬傷,發生了中毒事件。歐律狄刻很快就去世了。俄耳甫斯聽到噩耗後,內心充滿了悲傷,每天唱歌都成了壹首很悲傷的歌。
?俄狄浦斯知道自己每天如此沈浸在悲痛中是救不了妻子的,於是做了壹個非常大膽的決定。他想去冥府請求冥府在他死後將歐律狄刻歸還給他。後來,俄狄浦斯真的設法去了冥府。他壹路走到冥界,給冥界唱了壹首很悲傷的歌,希望能打動冥界,讓妻子起死回生。普路托深受感動,將歐律狄刻歸還給了俄狄浦斯,但他提出了壹個條件:在他帶領妻子走出冥界之前,他絕不能回頭看她壹眼,否則他的妻子將永遠不會回到人間。
?壹路上俄狄浦斯盡量不回頭看妻子,但到了冥府之門的盡頭,歐律狄刻再也忍不住丈夫的冷遇,嘴裏開始不高興地喃喃自語。可憐的俄耳甫斯聽到妻子的抱怨,忘記了看守人的話,於是轉身擁抱妻子。歐律狄刻消失了,俄狄浦斯後悔了。從此,他整日深感內疚。太陽神阿波羅說服他將悲痛轉化為藝術創造力,從此他所有的創作都由她完成。俄狄浦斯逐漸把他的愛轉向了藝術,把他的愛轉向了音樂。
?這樣的悲劇,如果俄耳甫斯被認為是叛徒,那麽他的行為(回頭看妻子)其實是為了自己的藝術(正常來說:創造力必須付出壹些代價;我可以用壹些代價獲得創造力。如果說歐律狄刻被視為叛徒,那麽她的行為(引誘丈夫回望自己)其實是為了完善丈夫的藝術,犧牲自己(也就是齊澤克的解讀)。
?基於這兩種立場,vmz提出了第三種解讀:俄狄浦斯還是叛徒,但哈迪斯和回頭是他自己的幻想。他只是創作了壹段音樂,虛構了哈迪斯和他的要求,目的是摧毀他的清白,讓自己陷入負罪感,為歐律狄刻的死自責。因為他無法承認妻子的死與自己無關的事實。這也是弗洛伊德分析抑郁、自我攻擊和死亡本能轉向內心的方式...
?所以,在情欲的背景下,戀愛中的人其實是自覺不自覺地把自己放在了壹個犧牲的位置上:無論是巴塔耶提到的情色體驗,還是我剛才提到的歐律狄刻悲劇,情欲都需要主體揮霍自己,燃燒自己。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在不經意間發現,對愛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渴望在這裏似乎連在了壹起,並再次短路:不僅僅是“為永生而死”的情色體驗和最終的死亡之間的壹致性。
?犧牲說到底是壹種過度的自我消耗,是對美的揮霍。就是用暴力以壹種極端的方式去突破柔軟美好的東西,讓它們變得血腥,變得崇高。
?歡笑和淚水,工作和娛樂
?“當人們把色情從宗教中排除時,宗教就淪為壹種功利的道德...情色失去了神聖的特性,變得不潔……”
為了抵禦風險,團結壹致,顯示理性,進行勞動,人類遵循的原則必然是傳統經濟學的積累原則;只有在節日,在狄俄尼索斯狂歡節,人們才有機會縱情狂歡,這就構成了奇跡般的僭越。巴塔耶強調,最珍貴的瞬間恰恰是這種揮霍的瞬間,按照“神聖的價值原則”只有在那壹瞬間才有意義,於是主體從使用價值轉向終極價值,從有限轉向無限,它作為壹種獨立於瞬間本身之後的壹切後果的審美價值而存在。
?在這個討論中,我們可以找到康德和尼采的影子。那種獨立於壹切後果的審美價值不就是照搬康德的“無目的有目的”嗎?審美過程不涉及客體的有用性或完備性,只涉及主體想象力和知性的自由遊戲,涉及先驗統覺,主觀擊中紅心。尼采的非理性哲學所倡導的放棄理性,追求瘋狂、陶醉、超越的信念不就是這樣嗎?
?但在我看來,有壹點值得懷疑:酒神式的狂歡真的能符合我們的傳統審美標準嗎?無論是狄俄尼索斯女祭司撕碎孩子/羔羊的傳說,還是後來薩德侯爵的各種“乖張”的情色書寫,又怎麽能和所謂的“庸俗放蕩”區分開來呢?
?又或許,根本不需要區分。狄俄尼索斯女祭司和薩德侯爵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是愛情欲望在釋放自身時帶來的暴怒和瘋狂、狂喜和恐怖,最後以壹場染有戲謔的遊戲出現。巴塔耶挑選了幾件藝術作品來渲染這種氛圍:包括超現實主義的萊昂諾爾?邦尼的骷髏之戀和西班牙畫家戈雅的狂亂版畫。
?戈雅在《愛與死》中描繪了壹個放蕩不羈的女人抱著剛剛死去的愛人的場景。巴塔耶這樣評價戈雅:“他對死亡和痛苦的癡迷包含在壹種暴力的情欲痙攣中。”
而巴爾蒂斯(被稱為20世紀最後壹位藝術家)那幅聲名狼藉的傑作也許能說明壹些問題:
《吉他課》描述了壹個場景:壹個同性戀女老師利用教吉他課的機會,把壹個裸體女孩放在腿上猥褻。在壹個道德懸浮的空間裏,畫家把女學生放在了吉他本該出現的位置,並滑稽地呼應了畫名。
?巴爾蒂斯可能無意中表達了巴塔耶的堅持,即色情用壹種刻意的遊戲和對快樂的計算取代了器官的盲目本能。丘比特在笑聲中出現。
?也許,這樣的立場對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是相當陌生的,讓人聯想到性解放,性解放這個概念在中國被描述成壹種虛無主義。但是,用性解放來套巴塔耶的理論是不合適的,雖然他自己也承認,這本書不是在大多數人有限的經驗範圍內寫成的。
?有沒有其他的解讀方式?
?在某種形式上,巴塔耶的所謂遊戲與席勒的美學理論有某種相似之處。席勒認為,絕對的存在和理想的人是統壹的,而有限的存在和經驗的人是分離的,這對應於人的現實和形式,也就是感性和理性,所以人的感性沖動和形式沖動是可以理解的。第三種沖動,遊戲沖動(審美沖動)起調節作用。
?遊戲的關鍵是自由,人只有在審美活動中才是自由的。它擺脫了任何外在的目的,只針對自己,所以意味著壹種超越。在這壹點上,康德、席勒和巴塔耶是相通的,康德的立足點是審美先驗結構,席勒的立足點是審美教育和人的解放,巴塔耶的立足點是愛。
?畢竟-
?“功利的性行為是情色的對立面,因為後者是我們生活的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