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們似乎沒有理由去批判形式主義-新批評-結構主義討論-後結構主義中關於語言和文學語言的爭論。在他們那裏,文學駁斥了意義、感傷、情感的謬誤,只作為語言和結構而存在。文學不再令人擔憂和疲憊,它變成了文本本身和壹場語言的狂歡盛宴。然而,無論我們多麽推崇批評的智慧,總有壹種文學以其記錄的情感、生活和我們經歷的歷史與現實,抓住了我們的眼睛乃至我們的心靈,觸動了久未被震撼的靈魂。20世紀的中國文學舉步維艱,在經歷了十年噩夢般的政治狂熱和模式束縛後,1976年文革結束後,壹波現實主義回歸。這股回歸浪潮中的文學“壹開始就接近現實主義的藝術模式”。我們不回避既定的現實的尖銳,我們不執著於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光明結局。而是大膽地踏入歷史的深處,審視歷史悲劇造成的痛苦的現實生活,宣泄悲劇時代人民的悲情,以真理為旗幟。這期間,文學與其說是想象,不如說是記錄事實。”(1)而在這個不講究想象和紀實的現實主義文藝回歸潮流中,“傷痕文學”無疑是在開頭。
“創傷文學”這個概念指的是創作,主要是小說,尤其是短篇小說,所以很多時候也等同於創傷小說的概念。
“文革”就像壹場噩夢。醒來後,我仍然無法抹去記憶中的痛苦。尤其是60年代末,轟轟烈烈的知識分子上山下鄉運動震驚了中國乃至世界。無數年輕人被卷入這場運動,這場運動本身就交織著對與錯、莊嚴與荒誕、美麗與醜陋,經歷著人情的冷暖、嚴酷與溫暖的混合、希望與絕望的混合。生死擦肩而過,歡笑和淚水順著臉頰溢出。“傷痕文學”的出現是由中國許多人無法回避的這壹事件直接導致的,它主要描寫了在那個刻骨銘心的年代裏,知青、知識分子、被迫害的官員和城鄉普通人的悲慘遭遇。
如《傷痕文學》的緣起,《班主任》,由京籍作家劉發表於《人民文學》1977,第11期。當時評論家認為這篇短篇小說的主要價值在於揭露文革時期“相當壹部分青少年的靈魂”被“扭曲”所造成的“精神內傷”。(2)有評論者甚至認為“拯救被四人幫圍困的兒童”的時代呼聲,呼應了60年前魯迅在《狂人日記》中拯救被封建禮教毒害的兒童的呼聲。(3)“傷口文學”這壹名稱的由來與另壹篇被廣泛閱讀和爭論的短篇小說《傷口》有關。這部小說的作者是陸信花,小說於8月1978+01日發表在《文匯報》上。在“反映人們思想內傷的嚴重性”和“呼籲愈合傷口”的意義上,得到了當時推動文學新變的人們的認同。隨後,揭露文革歷史創傷的小說相繼湧現,其中知識青年的作品如《神聖的使命》(王亞平)、《高貴的松樹》(王松寒)、《靈魂的鬥爭》(吳強)、《奉獻》(魯)和《婚姻》(孔傑生),叢的《墻下的紅玉蘭》等影響較大。以周克勤的《許茂和他的女兒們》等為代表的農村“傷痕文學”。有評論家認為,遲至1986出版的小說《血色黃昏》(老鬼),也應視為屬於此範圍的作品。(4)
就藝術內容而言,早期的“傷痕小說”大多將下鄉視為不堪忍受的噩夢。作品中充滿了過去歲月中苦澀而悲壯的人生轉折,醜陋,欺騙,欺騙和利用彼此來背叛和愚弄人類美好的感情。他們的語氣基本上是壹種怨氣的宣泄,“在動蕩中表現祖國的大災難,在悲壯時代表現道德良知。”(五)這壹切都表現了對過去極左路線和政策的強烈否定和批判。涉及到個人的經歷和情感,帶有強烈的傷感,對現在和未來的迷茫、失落、苦悶和仿徨充斥在作品中。這種感傷情緒在後來的“反思文學”中得到了深化,變成了對個人、社會、人生和未來的深度思考的自覺追求和奮進。它不僅將壹場神聖與荒謬的混合運動歸咎於社會和政治,而且開始探討個人悲劇或命運與整個社會背景之間的聯系。
從藝術美學的角度來看,早期的“傷痕文學”並沒有取得很高的藝術成就。剛從噩夢中醒來的人迫不及待地訴說。他們太感性,太感性,太急於訴說,太功利揭醜,太說教,藝術上太幼稚做作,斧鑿痕跡明顯。
從“傷痕文學”產生至今,對其評論的爭論從未停止過,甚至引發了當代文學史上幾次著名的文學論爭。
“傷口文學”本來就是壹個貶義詞。這些作品感傷、悲壯的情感基調和取材的袒露傾向,被壹些評論家視為80年代五六十年代“揭露文學”和“書寫陰暗面”的重演(6)因此,65438年夏至次年秋,圍繞《傷痕》等作品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文藝與意識形態、文藝的社會功能被重新辯論和爭奪。1979 65438+10月陳在《戲劇藝術》發表《工具主義或反映論——關於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同年4月上海文學評論員文章《革新文藝——駁文藝是階級鬥爭工具論》,兩者都有力地駁斥了文藝是純粹功能性政治附庸的說法。
但有意義的是,當我們今天重新審視這些“傷痕文學”的作品時,會發現無論當初的論爭如何在肯定與否定之間轉向,在統壹審美意識形態的社會文化體系中,“雖然試圖掙脫,但仍不可避免地帶有陳舊的歷史印記。”過去,無論是在作家的題材上,還是在文本的主題、敘事模式和人物的形象修辭上,都體現了頑固的歷史影響”(7)。並從政治審美形式出發。”傷痕文學”無疑繼承了那個時代的政治意誌。
關於現實主義的爭論也壹直圍繞著現實主義的“真實性”展開,並在對相關作品的具體分析中逐漸深入。現實主義回歸的事實是當時審美“言說”的方式,在對“歷史”(文革)的審視、對自我的探索(反思)、對未來的追求與進步(改革文學)等方面與當時的政治言說高度壹致。顯然,我們否定了文學作為政治喉舌的從屬地位,但我們也明白,文藝在與現實接軌的那壹刻,並不能完全擺脫政治和強權話語的束縛。即使“傷痕文學”作為壹種沒有政治因素的思潮存在,也不僅莫名其妙,而且毫無意義。“傷痕文學”的文化價值和政治選擇與人民期待高度壹致,文學言論與政治言論壹致,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與此同時,後期成熟的“傷痕文學”作品,如《竹林人生路》、《葉欣蹉跎歲月》、《我們這壹代年輕人》和馮驥才的作品,普遍表現出對人性的關註,對人性進行了深入的探索和論述,引發了20世紀80年代初最大規模的關於人性、人情和人道主義問題,以及關於人的尊嚴、價值和權利的討論。
“傷痕文學”作為壹個時代的“見證”,無疑記錄了那個時代的血淚。隨著時代的反思,也許文學會進壹步升華。“文革”主題在很大程度上給了作家探索人性和心靈的空間。我們有理由相信,壹個時代的成本不可能是壹維的。它讓我們在壹個方面損失很多,可能在另壹個地方補償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