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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與上帝同在。

死去

作者|袁尚清

1

電梯在我腳下嗡嗡作響,門壹開,我看到了我爺爺駝著的背。

這是壹片純白的空間,長長的走廊盡頭只有壹扇落地窗。電梯門在我身後關上,我走到他身邊,看著窗外。霧很大,好像什麽都沒有。

“妳在看什麽?”

“沒什麽,大衛。”祖父布滿溝壑的臉轉向我。他微微笑了笑。“妳今天過得怎麽樣?”

“還是那樣。”我沮喪地低下了頭。"我明天應該去丹佛大學報到."

“值得高興的事情,不是嗎?”爺爺沖我笑了笑。

“我以為妳會生氣。”我說,“妳想讓我在妳死後離開科羅拉多。”

“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爺爺仔細研究我遞給他的錄取通知書。“妳該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不想離開我爺爺。”我撇了撇嘴。“十年前妳離開過我壹次。這次妳不能離開我。”

“大衛,我的孩子,妳不用擔心。”爺爺依舊穿著白袍,笑容裏充滿了慈祥。“萬物皆有上帝美好的旨意。”

2

十年前祖父去見了他親愛的上帝。

他是壹個虔誠的基督徒。當我在壹首贊美詩裏盯著躺在棺材裏的他時,我還不知道小時候發生了什麽。他的父親為他穿上了壹件白袍,長袍將他籠罩在壹片虛無的迷霧中,臉上帶著舒服的笑容,仿佛剛剛睡著。

“爺爺睡著了嗎?”我拉了拉我媽的裙子,她雙手捂著臉哭了,像是哽咽的抽泣,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害怕自己下壹刻就會暈倒。

沒有人回答我。黑暗的教堂裏,神父在大聲唱著贊美詩,父親皺著眉頭抱著母親。她的肚子鼓得高高的,我弟弟就睡在裏面。空氣中充滿了科羅拉多州冬天特有的幹燥和雪的涼爽味道。

過了很久,我又問了這個問題,心裏充滿了悲傷,因為爺爺好像睡了很久。他甚至沒有看到斯科特的出生,也沒有見證我進入中學的那壹刻。

我父親放下叉子,擦了擦嘴。他似乎嚴厲地看了我壹眼。

“大衛,爺爺去見他的上帝了。”餵斯科特的媽媽抽空回答了我。她壹點壹點地把食物塞進斯科特的嘴裏,堅持了下來。

“他上天堂了嗎?”

“是的。”媽媽慌忙抓起圍裙,斯科特扭著小腦袋,把食物吐了壹地。“他會從天上看著妳。”

原來我爺爺沒睡著。我很驚訝地想到他去天堂找上帝了,但是他是怎麽上去的呢?妳是坐電梯還是飛機?

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間,打開門就看到了奇跡般的壹幕。

房間的角落裏有壹輛金屬馬車,夜晚微微發光,像誘餌壹樣張開。有壹個灰色的內壁,有金屬光澤。

是電梯嗎?我帶著暗暗的喜悅走進去,電梯緩緩上升。我不知道它會通向哪裏,但也許我真的能接觸到上帝,見到我的祖父。

門開了,我爺爺站在白衣裏沖我笑。他穿著壹件聖潔的白色長袍,臉上充滿了愛。

“大衛,我的孩子,好久不見。”

我必須承認,住在大學的滋味並不好受,這意味著我周壹到周五都要呆在學校,只能在周末回家坐電梯看爺爺。

我已經明白了死亡是怎麽回事,但我還是不明白我爺爺的存在。他總是站在窗前,看著外面茫茫的霧,等待我的到來。

我曾經問過我爺爺這樣壹個問題,他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斯科特也在壹年前進入中學。他是壹個混血男孩。他經常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溜進我房間,但他從來沒提過電梯。這似乎只是我的秘密。

當我到家時,我聽到房間裏有刮擦的聲音。我沖到門口,看到是這個男孩斯科特在我的床上跳。書桌上的小玩意掉了壹地,我出生時爺爺給我的聖經躺在窗前,書頁都碎了。我看的時候突然覺得很生氣。

斯科特。我沖上去打了他壹拳,他躺在地上尖叫著喊媽媽。

媽媽還在廚房忙活,我使勁打了他壹拳,男孩鼻青臉腫,尖叫著。他咬了我壹口,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

“大衛,我要告訴我父親。”他在門外惡狠狠地喊道:“妳要挨打了!”

我撿起那本破聖經,試圖修復它。粘了半天也沒用,抱著聖經進了電梯,去找爺爺。

爺爺仍然看著窗外。他壹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度過的,偶爾也會給我講壹些聖經故事,但我已經是大學生了,對這些故事的熟悉程度甚至超過了他。

我向窗外望去,霧中什麽也沒有。

“大衛,我的孩子。”爺爺仔細看著我的臉。“妳臉色不太好。”

“是的。”我沒好氣地舉起手中的破聖經。"那個狗娘養的斯科特撕了我的書。"

“我給了妳這本聖經。”祖父小心翼翼地捧著聖經,臉上流露出壹絲悲傷。“是斯科特幹的嗎?這真是壹件可怕的事情。”

"斯科特是故意這樣做的。"我好像找到了傾訴對他十幾年不滿的開關。“我兩歲的時候,他在我衣服上撒尿,害我上學遲到,被雪莉小姐罰了半個小時。五歲時,他弄壞了我的作業,七歲時弄壞了我的鬧鐘,十歲時把我的舞會禮服撕成碎片,現在又把書撕了。他簡直是個惡魔!”

"如果妳的兄弟冒犯了妳,勸戒他."祖父微微笑了笑。“如果他不高興,原諒他。”

“我該原諒他嗎?”

“是的。如果妳原諒他的錯誤,上帝也會原諒妳的。”祖父遞給我聖經,泛黃的書頁散發著腐爛的味道。“上帝給我們的不是壹顆膽怯的心,而是壹顆堅強、善良、友好、寬容、耐心和盡責的心。妳應該原諒他的過錯,不管他是妳的兄弟還是別人。”

當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在科羅拉多的土地上,餐廳裏亮著燈,我媽坐在那裏,臉色蒼白,勉強對我微笑。

“斯科特,他太過分了。我說了壹些關於他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我已經原諒他了,媽媽。”我拉過椅子坐下。“斯科特不出來吃飯嗎?”

“他還在生氣。”母親嘆了口氣,昏暗的燈光下仿佛老了十歲。她看著我吃東西,臉上帶著破碎的笑容,偶爾看著外面寂靜的夜,臉上的悲傷越來越明顯。

我父親還沒有回來。他在報社工作,工作其實挺清閑的。只是他最近回家越來越晚,襯衫上甚至還有壹個陌生女人的口紅印。

“工作需要,客戶請我喝了點酒。”父親總是這麽說,眼裏滿是冷漠。

我和我媽都知道這是他的謊言。他是壹個比較任性的人,我相信我這個懦弱的母親只會忍氣吞聲。她沒有正經工作,沒有經濟來源,沒有父親幾乎無法生存。

當我回到房間的時候,我媽還坐在餐桌旁,她的背影看起來那麽遙遠。

他們的戰爭在清晨爆發。

剛從學校回來,準備開始為期三天的假期,拒絕了朋友的邀請出去參加遊行。我躲在房間裏睡覺,直到壹陣瘋狂的敲門聲把我吵醒。

“大衛,大衛,出來!”是斯科特的聲音。聽起來他好像在哭。

當我打開門時,斯科特像炸彈壹樣擊中了我,並把我拖到了客廳。碎瓷器和碎玻璃掉了壹地。亂糟糟的,我媽坐在沙發上抽泣。她的臉埋在大腿上,只有身體不時抽動,證明她還活著。

父親應該摔門走了。我聽到汽車的馬達轟鳴聲,沖出了院子。

“發生了什麽。”我試圖壓低聲音,斯科特拽著我的裙子,渾身顫抖。

"壹個陌生的阿姨來看她的父親。"他回答諾諾,“媽媽很生氣,他們壹起離開了。”

我安慰他。照顧好媽媽躺下休息後,我拖著斯科特收拾家裏的殘局。他滿臉淚痕,顯然受到了驚嚇。

“妳也去休息吧,斯科特。”

“我爸爸會回來嗎?”他擡頭問我,眼裏滿是恐懼。

“我會的。”我向他保證過。

爺爺還在窗口等我。他的背影不高,卻給我壹種安心的感覺。

“大衛,我的孩子。”爺爺說:“妳遇到什麽了?”

我沈默了。這真的很難說。父親對婚姻的不忠毀了我之前對他的印象。他曾經是壹個如此威嚴正直的人。

“妳總說凡事都要用愛心謙讓、溫柔、忍耐、包容。”我說:“上帝會原諒欺騙他的人嗎?

“是的。只有通過寬恕,我們才能從以前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不斷的原諒會讓那些被傷害的經歷對我們的影響越來越小。”爺爺回答,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平靜。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當然,這不是妳自己的事。”

“也許我會求助於我的母親。在悲劇中,人們總是選擇弱者。”我回答說我爺爺還在微笑著聽。

“妳媽媽不是弱者,她會是壹頭覺醒的獅子。”

“難以置信。”我搖搖頭,想到晚上媽媽靠著桌子等著,眼裏滿是悲傷。沒有特長的家庭主婦,可能會原諒父親,但不會堅定的離開。

父親同意離婚,他要接管斯科特的監護權,把房子留給母親。這個可憐的女人立刻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壹個兒子。

“媽媽,我會工作賺錢的。妳不用努力。”我心裏有很多心事,抱著媽媽的肩膀安慰她。其實我也知道剛上大學的時候哪裏能擠出足夠的時間去打工養活我們兩個。

“大衛,親愛的孩子。”母親眼圈紅了,瘦弱的身體在椅子上顫抖。“我原諒了他,饒了我自己,但我必須讓妳和我壹起受苦。”

“這是妳的選擇。”我回答:“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妳。”

回到學校後,我擠出了所有的空閑時間去賺錢。我很努力,下課後直接去了工作的地方。我通常晚上壹兩點才回宿舍。作息越來越不規律,上課經常犯困。教授抓了我好幾次。

壹個月後,我拿著教授的親筆信和兼職工資站在家門口,忐忑不安地朝裏面看。

母親拿著燈在餐桌前做針線活。當我下定決心站在她身邊時,我發現桌子上有成堆的舊布。

“媽媽,妳在幹什麽?”我驚訝地問她。

“大衛,歡迎回來。”媽媽放下布,擡起我的臉仔細看了看。"我接了壹些修補工作。"親愛的孩子,妳為什麽這麽憔悴?"

“我打工賺了壹點錢。”我把錢放在桌子上,手裏拿著教授的信。我猶豫著要不要拿出來。“妳不用這麽辛苦。”

“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她去廚房給我準備晚餐。“我白天在百貨公司做售貨員,晚上做小工。它可以支持我們。”

我低頭吃飯,眼淚啪嗒啪嗒地流到碗裏。

“妳的教授給我打電話了。”母親的聲音很平靜。“大衛,妳媽媽不是廢物。她還有手和腳。她不需要孩子辛苦賺錢。”

“對不起,媽媽。”

“我也很抱歉,大衛。”媽媽摸著我的頭發,聲音很溫柔。“謝謝妳站在我這邊。以後就我們倆了,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好像很久沒見到爺爺了。電梯門打開的那壹瞬間,他的背影依然出現在盡頭,他轉過頭對我微笑。

“好久不見,我的孩子。”

“我也好久沒見妳了。”我回答說,走到他身邊。

“看來妳這幾天過得還算順利,因為妳沒來找我。”

“我忙於學業和工作。希望妳不要怪我。”

“不,我為妳高興。妳已經原諒了自己。”

“寬恕...這是什麽意思?”

“妳想通了吧?”祖父向窗外望去,那裏的濃霧似乎有消散的趨勢。“如果妳原諒了他們,妳也就原諒了自己。”

“是誰?”

“妳嚴厲、不忠的父親,妳調皮、叛逆的弟弟,還有壹直認為妳軟弱的母親。妳原諒了他們,也原諒了自己。”

我等待地看了他壹會兒,爺爺的笑容壹如既往地慈愛。

“妳知道妳父親的不忠,卻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妳看著斯科特被媽媽慣壞了,越長越歪。看著母親日復壹日的等待,失望和懷疑充斥了整顆心。這個世界上妳最在乎的其實是妳自己。”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顫抖,爺爺的話像壹把利劍刺入我的胸膛,大腦壹片空白,說不出反駁的話。

“大衛,我的孩子。”祖父笑了,“我很高興妳不用在自我厭惡的地獄裏跋涉。也許妳沒有意識到,妳的內心壹直在憎恨以前的自己,這促使妳做出改變,原諒自己。”

“當妳堅強勇敢的時候!妳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慌,因為妳無論往哪裏去,耶和華妳的神必與妳同在。」

“我該走了。我很高興能和妳在壹起幾十年。”祖父的身體漸漸消散,我緊張地拉著他的白袍,手卻直直地穿過去。他還在微笑,像很久以前的贊美詩裏壹樣溫柔。

“妳之前問我,死亡是什麽,我想我可以回答妳。”

“這是真正的死亡,大衛。它代表遺忘。源於妳對自己的信任。妳不需要我告訴妳該怎麽做,妳會慢慢忘記我。妳已經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堅定的走下去。”

“大衛,我的孩子,願妳遠離惡行,永遠平安生活,永不被遺棄,永遠被祝福!願上帝給妳安好腳步,永遠愛妳的道路。阿門。”

我爺爺又壹次離開了我,電梯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只是偶爾在人生的道路上猶豫不決的時候,總能聽到遠處的贊美詩,爺爺好像還在我身邊,對著我微笑。

他的微笑總是把我引向正確的道路。

_THE END_

作者簡介:袁尚清,壹個不靠譜的射手,愛幻想,愛旅行,懶癌晚期。

寫作初衷:關於死亡和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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