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爾斯泰
壹個
“七人被判死刑:兩人在彼得堡,壹人在莫斯科,兩人在平紮,兩人在裏加。處決了四個人:赫爾松、維勒尼奧和敖德薩。”
這每天都在報紙上。這種事情已經持續了壹個多星期,壹個多月,壹年多,而是好幾年。這發生在俄羅斯,人們認為每個罪人都是不幸的,直到最近法律上還沒有死刑。
我記得我曾經在歐洲人面前引以為豪,但是現在死刑,死刑,死刑,第二年第三年不斷出現。
我有最新的報紙。
現在,5月9日,有壹件可怕的事情。報紙上印了幾個簡短的字:“今天,在海爾森的斯特勒勒的比茨基場,二十個農民因搶劫葉莉沙維特的格勒縣地主莊園而被絞死。”
這十二個人就是這樣的人:我們靠他們的勞動生活,我們曾經用我們所有的力量去腐化他們,現在我們正在腐化他們,從伏特加毒液開始,直到我們不相信卻竭力向他們灌輸信仰的可怕謊言。這十二個人是被那些給他們食物、衣服和住處的人的繩子吊死的,過去和現在都在腐蝕他們。十二個丈夫、父親和兒子,他們的善良、勤勞和簡樸支撐著俄羅斯的生活,被逮捕、關進監獄、戴上腳鐐。然後,為了不讓他們抓住將絞死他們的繩子,他們把他們的手綁在背後,帶到絞刑架下。還有幾個和他們壹樣的農民會被絞死,但這些人都是武裝的,穿著好靴子和幹凈的制服,手裏拿著槍,陪著被判刑的人。在這些被判刑的人旁邊,有壹個人留著長發,穿著錦袈裟,圍著圍巾,手裏拿著十字架,壹動不動地站著。所有事務的主持人說了幾句話,秘書宣讀了公文。看完公文,那個長頭發的人對那些即將被繩子吊死的人說了壹些關於上帝和基督的話。說完這些話,劊子手——他們有幾個人,壹個人幹不了這麽復雜的活——立刻沖了肥皂水,抹在繩套上,以便拉緊那些戴著鐐銬的人;然後他給他們穿上裹屍布,把他們帶到絞刑架的木制平臺上,並在他們的脖子上套了壹個素色的罩子。
就這樣,壹個接壹個,這些活著的人,隨著凳子從腳下被拉出來,互相撞在壹起,全身的重量立刻把脖子上的絞索拉得緊緊的,就這樣痛苦地窒息了。壹個在這之前還活著的人,不壹會兒,就變成了壹具掛在繩子上的死屍,開始慢慢搖晃,然後就停了下來,壹動不動。
這壹切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和有學問的文明人為他們的人類兄弟熱心安排和想出來的。他們建議在黎明時悄悄地做這些事情,這樣就沒有人會看到他們;他們建議由執行者來分擔這些暴行的責任,這樣大家會想,會說:他不是罪人。他們提出想法,收集墮落的、不幸的人,強迫他們做我們認為和贊同的事情,同時假裝好像我們討厭做這種事情的人。他們想出的主意甚至微妙到有些人(軍事法庭)只做判決,但必須出席執行的不是軍人,而是公務員。不幸的,被欺騙的,墮落的,被鄙視的人去工作。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把繩子皂好,讓它勒得更緊,喝下這些文明士紳賣的毒酒,更快更徹底地忘記自己的靈魂和自己人的稱號。
醫生看了看屍體,摸了摸這裏,摸了摸那裏,於是向老板匯報,工作已經完成,壹切都做好了,十二個人毫無疑問都死了。老板覺得工作做的很認真,哪怕很重很有必要,也回去處理日常事務。人們把僵硬的屍體拿下來埋葬。
這不是很可怕嗎!
這種事不止壹次發生,不僅發生在俄羅斯人民壹個善良階級的十二個不幸的被欺騙的人身上,而是發生在幾百個被欺騙的人身上,持續了好幾年,正是那些欺騙他們的人對他們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事情。
他們不僅做了如此可怕的事情,還以同樣的借口在同樣的殘酷的監獄、堡壘和流放地制造了種種苦難和暴行。
這很可怕,但最可怕的是,做這種事不是出於壹時興起,不是出於壓倒理智的感情,就像在打架、戰場、甚至搶劫中那樣。反而是出於理性的要求,出於超越感情的意圖。所以這些東西特別可怕。它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從法官到劊子手,再到不想做這種事的人,沒有什麽能像所有這些事壹樣廣為人知;沒有什麽能如此清晰明了地表明專制對人類靈魂的傷害,以及壹些人統治另壹些人的傷害。
當壹個人可以拿走另壹個人的勞動果實,他的錢,牛,馬,甚至他的孩子,我們就感到憤怒。——這是氣人的,但更氣人的是,壹個人可以奪走另壹個人的靈魂,強迫他做傷害他精神上“我”的事情,剝奪他精神上的快樂。做這種事的人,問心無愧地為人們的幸福安排這壹切,用陰險的傷害、威脅和欺騙迫使從法官到劊子手的人們去做這些必然會剝奪他們真正幸福的事。
當這壹切已經在俄羅斯各地發生了好幾年的時候,這些事情的罪魁禍首,那些下令做這些事情的人,那些能夠阻止這些事情的人,理直氣壯地認為這些事情是有益的,甚至是必要的,或者想出壹些話來,談論為什麽芬蘭人不應該像芬蘭人希望的那樣生活,而必須被迫像壹些俄羅斯人希望的那樣生活;或者發布壹些命令,說“騎兵隊裏,袖子要翻過來,上衣領子要和上衣同色,拿到的衣服不要在袖口的毛邊上加邊。”
是的,這太可怕了!
二
這裏最可怕的是,所有這些慘無人道的暴行和屠殺,除了對暴行的受害者及其家人造成直接傷害外,還會對全體人民造成極大的傷害,同時像幹草堆大火壹樣快速地蔓延俄羅斯各行各業的墮落。而這種墮落會在普通勞動人民中傳播得特別快,因為所有這些罪行都比普通的小偷強盜多100多倍,所有的革命者都犯過和正在犯下罪行,而且有借口制造這些罪行,說這是必要的,好的,必要的,還有那些在人們心目中離不開正義甚至神聖的設施,比如樞密院,宗教學院,杜馬,教堂等等。
這種墮落正在以不尋常的速度蔓延。
不久前,全俄羅斯人民中還沒有兩個劊子手。不久前,在80年代,俄羅斯只有壹個劊子手。我記得,當弗拉基米爾?索洛維耶夫很高興地告訴我,俄羅斯沒有第二個劊子手,所以他要把唯壹的壹個從這個地方運到那個地方。現在不是這樣的。
壹個在莫斯科開小店的商人,生意失敗後,他在犯下謀殺罪時願意為* * *工作,每吊死壹個人,他得到100盧布。短時間內,他重振家業,很快就不需要從事這個副業了。現在照常做他的生意。
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和其他地方壹樣,奧廖爾省需要劊子手,馬上就有人出來同意這麽做,並和主持殺戮的官員約定每人出50盧布。但他談妥價格後,知道別處的錢會更高,於是誌願劊子手在行刑時給犯人穿上裹屍布,但他沒有把犯人帶到木平臺上,而是停下來,走到警官面前說:“法官大人,請加壹張25盧布的票,否則我不幹。”有人給了他錢,他照著做了。
然後又會有五個人被處決。行刑的前壹天,壹個不知名的人來找主持殺人的官員,希望秘密談判。主持人出來了。這個不知名的人說:
“不久前,有人向妳要了三張票,每張25盧布。今天聽說決定處決五個人。請告訴我把這壹切都交給我吧。我每個只需要十五盧布。妳放心,我會做好的。”
我不知道這個建議是否被采納,但我知道有這個建議。
這些由* * *引發的犯罪,作用於壹些非常惡劣、最不道德的人。但這些可怕的事件,不能不影響大多數道德普通的人。大量的普通人,尤其是經營著自己個人生意的年輕人,因為不斷聽到、讀到當局造成的駭人聽聞、慘無人道的殘酷,也就是那些習慣了被尊為傑出人物的人,不僅不能理解制造這些可惡事件的人不值得尊重,還會不自覺地做出相反的判斷。他們認為,如果被大家尊敬的人做了我們認為可惡的事情,那麽這些事情可能就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可惡了。
現在,人們在文章中寫和談論死刑、絞刑、屠殺和炸彈,就像他們過去談論天氣壹樣。孩子們玩吊人的遊戲。小孩子或者中學生,被剝奪了財產幾乎都敢殺人,就像過去打獵壹樣。殺大地主,占他們的地,現在被很多人認為是解決土地問題最靠譜的辦法。
總之,因為* * *的所作所為,它允許出於自身目的的殺戮,允許任何犯罪,比如搶劫、盜竊、說謊、酷刑、屠殺等。,這些被那些被* * *腐化的不幸的人們認為是很自然的事情,人類已經做過的事情。
是的,無論事件本身有多可怕,它們所造成的道德、精神和無形的災難甚至比其他的更可怕。
三
妳說妳制造了這些恐怖來建立和平和秩序。
妳建立和平和秩序!
妳到底是怎麽造出來的?妳們,基督大能的代表,被教會稱贊和鼓勵的教導者和教師,摧毀了人們最後壹點信仰和道德,犯下了最大的罪行:謊言、背叛、各種酷刑,犯下了最惡劣、最可怕的罪行,違背了每壹個尚未完全敗壞的人類良知:即不是單壹的屠殺,而是多數的屠殺,無休止的屠殺,妳們要引用各種愚蠢的。
妳說這是使人民和平和破壞革命的唯壹方法,但這顯然是謊言。很明顯,這不是滿足所有俄羅斯農民最起碼的正義要求:消滅土地私有制,恰恰相反,這是肯定私有制,用各種方式激怒人民,激怒那些和妳展開暴力鬥爭的魯莽者。既然他們身心受盡折磨,被流放囚禁,婦孺被吊死,妳就無法讓他們平靜下來。妳要知道,無論妳怎麽努力摧毀自己的理智和愛,它們依然存在於妳的心裏。妳應該清醒過來,好好想想,這樣妳就會看到,如果妳這樣行動,也就是參與這些可怕的罪行,妳不僅無法治愈疾病,還會加重病情,使其深陷其中。
這壹點非常清楚。
這種事件發生的原因不在物質世界的事件中,所有的問題都在人的精神情緒中,發生了變化。妳再怎麽努力,也無法讓它回到之前的狀態,就像妳無法讓大人再次變成小孩壹樣。社會的憤怒或和平,從來不取決於彼得羅夫是活著還是被絞死,或者伊萬諾夫不是生活在唐波夫,而是生活在尼布楚,生活在奴役之中。社會的憤怒或和平只能取決於不僅是彼得羅夫或伊萬諾夫,而且是絕大多數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處境,這種多數人如何對待統治當局、私有土地和他們傳播的信仰,也就是說,這種多數人認為什麽是善,什麽是惡。事件的力量不在於物質生活條件,而在於人們的精神情緒。如果妳屠殺和折磨哪怕十分之壹的俄羅斯人民,其余人的精神狀態也不會是妳想要的。
所以,妳現在的所作所為,連同妳的搜尋、調查、流放、監禁、苦役和絞刑架——所有這些不僅不能把人民引向妳想要領導的狀態,反而會增加憤怒,消除任何和平的可能。
妳說,“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麽來使人民安寧呢?如何阻止那些正在發生的暴行?”
答案是最簡單的:停止妳正在做的事情。
如果沒有人知道需要做什麽才能讓“人民”——全民和平(很多人都很清楚,讓俄羅斯人民和平最重要的是廢除土地私有制,就像50年前廢除農奴制壹樣),如果沒有人知道現在需要做什麽才能讓人民和平,那還是很清楚的,絕對沒有必要做只會增加人民憤怒的事情。而妳現在做的恰恰是這種事情。
妳所做的不是為了人民,而是為了妳自己。為了維護妳因為妳的歪理邪說而認為有益的東西,其實是妳可憐又卑鄙的立場。所以,不要說妳做的事情是為了人民。這是謊言。妳所做的壹切卑鄙的事,都是妳自己做的,為了妳自己的自私,為了名利,為了虛榮,為了個人的報復;為了在那種自己生活在其中,認為是壹種幸福的腐敗中多活幾天。
但無論妳說多少次妳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人民的幸福,人們總是越來越了解妳,越來越鄙視妳,並不如妳所願看待妳的壓制和打壓措施。妳想把這看成是某種高高在上的人的* * *行動,他們卻把這看成是某些惡意自私的人私下做的壞事。
四
妳說:“當初不是我們,是革命者,而革命者的可怕暴行,只能靠強硬(妳這樣稱呼妳的暴行)和強硬措施來鎮壓。”
妳說革命者造成的暴行很可怕。
我就不爭論了,這個我補充壹點。他們的事業除了可怕,同樣愚蠢,也打不中目標,就像妳的壹樣。但是他們所做的:所有這些炸彈和暗殺,所有這些為了錢而殺人的極其可恨的活動——所有這些事情,無論多麽可怕和愚蠢,都遠遠不是妳所知道的。
他們做的和妳壹模壹樣,原因也壹樣。他們和妳壹樣,持有同樣的(我想說可笑,如果它的後果沒有那麽可怕的話)謬誤。有些人只是按照自己的意見擬定了壹個計劃,壹個社會應該建設得多麽令人向往,那麽他們就有權利也有可能按照這個計劃去安排別人的生活。歪理邪說如出壹轍,達到想象目的的手段如出壹轍。這些手段就是各種暴力,直到把人打死。暴行的理由完全壹樣。這個借口對大多數人的幸福是壞事,不是不道德。所以,如果能實現我們想象、預見、希望為大多數人設定的假想的幸福情境,我們就可以在不違反道德規則的情況下,去撒謊、去搶劫、去屠殺。
妳們* * *人,把革命者的事業叫做暴行,叫做十惡不赦的罪行,但是他們過去沒有做到,現在也沒有做到妳們沒有做到的,妳們也沒有做到極端的。所以,當妳用那些妳用來達到目的的不道德手段的時候,妳沒有理由去指責革命者。他們所做的正是妳所做的;妳雇用間諜,壹次又壹次地欺騙人民,在報紙上散布謊言,他們也是這樣做的;妳用各種暴力奪取人民的財產,按照自己的意誌處置,他們也是這樣;妳殺了妳認為有害的人,他們也壹樣。壹切妳可以用來自衛的東西,他們也用它來自衛,更不用說妳做了很多他們沒有做過的壞事,比如揮霍人民的財產,準備和進行戰爭,征服和壓迫外族人,等等。
妳說妳有妳追隨的古代傳說和過去偉人活動的例子。他們也有早於法國大革命的古代傳說,有很多偉人、值得效仿的榜樣和為真理和自由而犧牲的烈士。
所以,如果妳和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同,那只是妳希望壹切都保持過去和現在的樣子,而他們卻希望改變。當他們認為壹切都不可能永遠保持原樣的時候,如果他們沒有從妳身上拿走的荒謬有害的謬誤。認為有些人可以知道未來所有人獨特的生活方式,可以通過暴力建立這種方式,那他們就比妳更正確。他們做的其他事情都只是妳做的那種事情,使用的手段都是壹樣的。他們都是妳的學生,俗話說,他們只是妳果實中的幾滴。他們不僅是妳的學生,也是妳的產品,妳的孩子。沒有妳,就沒有他們。所以,當妳想用武力壓制他們的時候,妳所做的就像壹個人試圖去擠開的門。
如果妳和他們之間有分歧,那絕不會對妳有利,只會對他們有利。可以給他們壹個較輕的理由。第壹,他們的暴行是冒著極大的個人風險進行的,這種風險比妳的大得多。在容易受騙的年輕人看來,冒險和危險可以為許多錯誤辯護。第二,大部分是容易犯錯的年輕人;但是,妳們大多是成熟的人,老年人,對犯錯的人可以坦然大度。第三,之所以能對他們從輕處罰,是因為無論他們的殺人行為多麽可憎,都沒有妳們的裏瑟爾堡、奴隸制、絞刑架、槍決那麽殘忍。第四條。能減輕革命者罪惡的原因是,他們不接受任何毫無疑問的宗教教義,認為目的能證明手段正確。所以,他們為了大多數人的假想幸福,殺壹個人或者幾個人,是完全合理的。但是,妳們這些* * * *人,從下級的劊子手到上級掌管他們的人,都是捍衛宗教和基督教的,而基督教是無論如何都和妳們所做的事情格格不入的。
妳們,老年人,其他人的領袖,基督徒,妳們說,“不是我們開始的,是他們。”這就好比打架的孩子被罵打架時說的話。妳們作為人民的統治者,不能也不能說比這更好的話了。但是妳是誰?妳們是承認這樣壹個人是神的人。他不僅以最明確的方式禁止任何屠殺,而且禁止任何對我們兄弟的憤怒。他不僅禁止法庭和懲罰,也禁止指責我們的兄弟;他用最明確的語言廢除了所有的懲罰,並承認永遠寬恕是不可避免的,不管罪行會重復多少次;他下令把右臉給打妳左臉的人,不要以德報怨;他講了壹個女人被判石刑的故事,非常簡單明了地說明了有些人不能指責和懲罰別人。妳們這些承認這個導師是神的人,除了“他們開始了,他們殺了人——來,我們也殺了他們”之外,找不到其他的話來說明妳們做得對。
五
我很熟的壹個畫家想畫壹幅死刑的畫,需要壹個劊子手做模特。他發現莫斯科有壹個搬運工,當時他是劊子手。他去了看門人的房子。今天是復活節。壹家人都穿戴整齊,坐在茶幾旁,但主人不在。後來我才知道,他看到陌生人就躲。妻子壹臉尷尬,說老公不在家,小姑娘卻把他的壹切都告訴了我。
她說:“爸爸在閣樓上。”她還不知道她爸爸知道他做了壞事,所以他應該怕所有人。畫家向女主人解釋說,他需要丈夫作為“模特”,根據他的外貌畫壹幅肖像,因為他的外貌適合他想畫的畫(當然,畫家沒有說他需要仆人的外貌畫什麽畫)。和女主人聊了壹會兒,畫家出於個人感情向她提了壹個建議,說可以帶小男孩回去學畫。這個建議顯然贏得了女主人的青睞。她出去了,過了壹會兒,那個人皺著眉頭進來了,非常陰沈,有點驚慌。他壹直問畫家很久,為什麽,為什麽需要他。當畫家告訴他在街上遇到他的時候,他覺得他的樣子很適合畫畫。仆人問他在哪裏看到他的。什麽時候?穿什麽衣服?很明顯,因為害怕和懷疑什麽不好的東西,他完全拒絕了。
是的,這個事必躬親的劊子手知道自己是劊子手,知道自己做的是壞事。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人們討厭他,他害怕人們。我覺得這種意識和在人前的恐懼至少可以洗去他的壹部分罪惡。而妳們所有人,從法院書記員到首席大臣、沙皇,這些每天都在發生的暴行的間接參與者,似乎並沒有感到內疚或羞恥,反而應該為參與制造恐怖感到羞恥。是的,妳也怕人。就像劊子手壹樣,妳對罪行的責任越大,妳就越害怕:檢察官比秘書更害怕,法院院長比檢察官更害怕,總督比總統更害怕,宰相比誰都害怕。妳們都害怕,但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在做壞事,像劊子手壹樣,而是因為覺得人家在做壞事。
所以我認為,無論這個不幸的仆人墮落得多麽無可救藥,與妳們相比,與這些可怕罪行的參與者和多少有些心虛的人相比,那些只怨天尤人而不怨天尤人、依然狂妄自大的人,畢竟在道德上要優越得多。
六
我知道,所有人都是人,我們都是弱者,我們都有謬誤,壹個人不能怪另壹個人。我和我的感情做了長期的鬥爭。我的感受是被過去和現在這些可怕罪行的始作俑者激起的,而這些人在社會階梯上爬得越高,就越被激起。但是現在我不能,我不想再和這種感覺抗爭了。
我之所以不能也不會,首先是這些看不到自己罪惡的人需要被曝光,他們自己也需要被曝光。在這些人表面的獎勵和贊美的影響下,贊助他們駭人聽聞的事跡,甚至極力模仿他們的無數普通人,他們也需要這種曝光。其次,我之所以不能也不想再打,是因為(我公開承認這壹點)我希望我對這些人的曝光,會以某種方式導致我被他們的圈子除名,這是我非常希望的。現在我生活在他們中間,不禁覺得自己是發生在身邊的犯罪的參與者。
要知道,我們現在在俄羅斯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所有人的幸福,為了生活在俄羅斯的人們豐衣足食,和平安寧。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壹切都是為生活在俄羅斯的我而做的。然而,對我來說,這是人民的貧困,被剝奪了基本的、自然的人權——使用他們出生的土地。對我來說,這是幾十萬農民穿上軍裝,被訓練殺人,失去了幸福生活;對我來說,這是以歪曲和隱瞞真正的基督教為主要責任的假裝信教的人。對我來說,這是把人從壹個地方趕到另壹個地方;對我來說,這是千千饑餓的工人,他們絕對是在俄國流浪;對我來說,這是壹個不幸的人,他死於傷寒和瘟疫,死在壹個對千千所有人來說都不夠的堡壘和監獄裏。對我來說,這是那些被驅逐出境、監禁和絞死的人的父母和妻子的痛苦。對我來說,就是這些間諜和陰謀家,這些殺人的警察,殺人有賞。對我來說,這是在埋葬幾十個或者幾百個被槍斃的人;對我來說,這是壹份很可怕的工作,對於以前很難找的劊子手來說,現在他們已經不那麽討厭這種東西了。對我來說,是這些絞架和吊在上面的女人、孩子和男人;對我來說,這是人與人之間可怕的怨恨。
不管說這壹切都是為我做的,我是這些可怕事情的參與者,這是多麽荒謬,我不禁覺得,毫無疑問,我寬敞的房間,我的午餐,我的衣服,我的業余時間,以及試圖根除那些想奪走我所享受的東西的人所造成的可怕罪行。雖然我知道如果沒有* *的威脅,這些無家可歸,心懷怨恨,腐敗墮落,會奪走我所享受的壹切的人,都是* * *制造的,但我還是忍不住覺得,我今天的平靜,其實是* * *現在制造的恐怖造成的。
當我意識到這壹點時,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不能。我應該擺脫這種痛苦的處境。
妳不能這樣生活。至少我不能這樣生活。我不能也不會。
因此,我寫這篇文章,我將盡力在俄羅斯和國外傳播我所寫的東西,以便我在兩件事中選擇其壹:要麽結束這些非人的事件,要麽破壞我與它們的聯系,從而到達或把我關進監獄,在那裏我將清楚地認識到所有這些恐怖都不是為我制造的,要麽最好(好到我不敢希望有這樣的幸福)把我打扮成二十個或十二個農民。
七
現在,為了實現這兩個目的之壹,我呼籲這些可怕事件的所有參與者,我呼籲妳們所有人從那些為人類兄弟、婦女和兒童戴軟帽和套索的人開始;從典獄長到妳,這些可怕罪行的主要指揮者和許可者。
人類兄弟!醒來,反思,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回想壹下。回想壹下妳是誰。
妳知道,在妳成為劊子手、將軍、檢察官、法官、首相和沙皇之前,妳是第壹批人。妳今天出現在神的世界,明天就沒有妳了(妳,各種曾經和現在都特別被人討厭的劊子手,妳特別需要記住這壹點)。難道妳,上帝世界裏稍縱即逝的人——妳知道,如果妳不被殺死,死亡永遠站在我們身後——難道妳沒有看到,妳生命的使命不可能是折磨和殺人,但妳害怕被殺死;難道妳看不出妳在欺騙自己,欺騙人們,欺騙上帝,但妳必須相信自己和人們,妳正在通過參與這些事情,為數百萬人的幸福做壹件重要而偉大的事情嗎?難道妳不知道——如果妳沒有被環境、阿諛奉承和常見的詭辯所陶醉——想出這壹切話的目的不過是想讓自己即使做了壞事也是個好人?妳會不由自主地知道,妳就像我們每個人壹樣,只有壹個真實的東西包含了所有的其余——遵從把我們送到這個世界上的意誌,活出賦予我們的短暫時刻,按照那個意誌離開這個世界。而這個遺囑只想要壹件事,就是大家相愛。
但是妳在做什麽?妳用妳的精神力量做什麽?妳愛誰?誰愛妳?是妳妻子嗎?妳的孩子?但這不是愛。妻兒之愛,非人間之愛。動物也會這樣愛,而且更強烈。人類的愛,意味著每個人都彼此相愛,愛每個人,就像上帝的兒子和兄弟壹樣。
妳對誰有這樣的愛?沒人。那麽誰愛妳呢?我誰都不愛。
人們像劊子手或野獸壹樣害怕妳。人家奉承妳是因為看不起他們,心裏恨妳——他們有多恨妳!妳知道的。妳害怕人。
是的,妳們都考慮壹下。從高年級到低年級參與屠殺的人,想想妳是誰,停下妳正在做的事情。停下來——這不是為了妳自己,不是為了妳自己,不是為了人們,不是為了人們停止責備妳,而是為了妳自己的靈魂,為了無論妳怎麽破壞都活在妳心裏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