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覺得張愛玲的散文,在某種意義上,超越了她的小說。至少,對我來說,讀張愛玲的散文有壹種百讀不厭的感覺。每隔壹段時間,我就會找出她的散文來欣賞——而重讀它的感覺就像在讀《紅樓夢》——每壹次重讀,隨著年齡和心情的變化,我都會欣賞到同壹個文本不壹樣的感覺。但是,壹個作家,也許,他的散文更能體現他的文學天賦和技巧。很多能寫出好小說的作家,未必有精彩的散文。
如果說讀張愛玲的小說只是揭示了張愛玲的早熟,那麽她的散文只是以她露骨的早熟和早熟讓我驚訝。這種驚人的早熟精細地嵌在張愛玲的散文裏,隨手可得,得心應手。
“時間就像壹把尖刀——如果使用不當,它會在美麗的臉龐上刻下深深的紋路,讓朝氣蓬勃的青春被月復壹月、年復壹年地磨掉;然而,如果使用得當,它可以將壹塊普通的石頭雕刻成宏偉的雕像。”——這是張愛玲16歲文章的節選。不僅文筆細膩,還有壹種與其年齡不符的早熟。
“男人吹噓他的勝利——女人吹噓她的撤退。但是,敵人之所以攻擊,往往是她自己造成的。”“妳突然問壹個女人壹個問題,她第壹個回答是關於正史的,第二個回答是小說的。”-真的很有趣。
“劉備曾經說過,‘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但是,如果壹個女人能做到‘丈夫如衣服’這壹點,那就不容易了。有壹個西方作家(是蕭伯納嗎?)我曾經抱怨過,大部分女人選老公遠不如選帽子用心,仔細想想。再沒心沒肺的女人,說起自己的‘去年錦袍’,也是如癡如醉。“——真的。
“我對年紀大的人壹直很好,對和我年齡相仿的人有點看不起,對小孩子又敬又畏,完全遠離他們。”-我很同意。
張愛玲敢於說自己自私,也在散文中露出了本來面目。而這輩子的胡蘭成,也寫了——“她的自私就是壹個人在喜慶的節日裏大鬧壹場,她自己的存在特別清晰”。
有時候我在想,是女人在《性》中敢於揭露自己的隱私需要更多的勇氣,還是女人在《人性》中敢於剖析自私、黑暗、醜陋需要更多的智慧和勇氣?就像《亂世佳人》裏的斯佳麗和貝兒。如果妳問我覺得哪個女人更“壞”,我想我會回答斯嘉麗。但如果妳問我更崇拜哪個女人,我還是會回答前者。因為,更有頭腦,更有智慧,更有見識的女人,總是能讓我更加敬佩。即使是“壞”,心智的“壞”還是很高。當然,衡量壹個人的整體道德水準是極其重要的。但如果壹個失去了智慧,只知道什麽口號叫“大節”的人,那只能是無知和盲從。性只是生活的壹小部分;人性就是壹切。
第四,人
當然,張愛玲對人的表現有著透徹的看法——父母之間的情感冷漠;父女、母女之間親情的疏離;愛情的墮落;香港淪陷時在生死邊緣的掙紮...使張愛玲深深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所謂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夫妻可以反目成仇;壹個父親可以把自己的女兒關起來,不管她的死活;戰爭和死亡的恐怖,金錢的珍貴...在這個世界上,人性的冷漠讓張愛玲體會到了太多。
當然,我不否認在政治上,張愛玲在某個時期並不堅定。的確,壹個人的人格和道德與他的藝術息息相關——如果拋開壹個人最起碼的道德感,那麽秦檜可以算是首屈壹指的書法家;作為昏君,宋徽宗是壹位藝術造詣非凡、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他獨特而美麗的細金字是必須的。亡國之君李煜,字寫得妙;如果不是壹些政治問題,周作人在散文藝術上的地位會比今天更好...衡量壹個人的整體,真的不能忽略道德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