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近的閱讀和寫作中,我與著名詩人曾卓有過幾次接觸。出於懷念故人的深情和刻骨銘心的愧疚,我情不自禁地寫下了這篇回憶文章。(1)
原名曾,黃陂縣人。我出生於黃陂北部農村,1913,他出生於漢口,1922。我們是陌生人。雖然我們在解放前就認識了,但我們是在解放後認識和聯系的。
曾卓4歲時,父親以反對包辦婚姻為由拋棄了母親。他認為極不公平,非常同情他的母親,從而喚起他同情弱勢群體的正義感。6歲的時候,我進了武漢市第六小學。在老師的幫助下,我在當時的報紙兒童副刊上發表了幾篇文章,從此熱愛上了文藝。1934考入武漢壹中。當時中國被帝國主義侵略了近90年。1931九壹八事變後,亡國之禍迫在眉睫,蔣介石國民黨政權堅持不抵抗政策,激起了廣大人民群眾特別是知識分子的憤慨。中國* * *產黨明確提出了抗日救國的主張。9月20日,1931,發表了《中國* * *產黨為日本帝國主義強占東北三省宣言》。到1935,“停止內戰,團結抗日”的口號在八壹宣言中正式提出。同時,在原有進步學生組織的基礎上,在廣大學生中迅速擴大了各種旨在抗日救國的組織,“壹二·九”學生運動在1935席卷全國。在這股火熱的浪潮中,壹向具有強烈正義感,又深受魯迅思想影響的曾卓,自然而然地結識了壹些先進學生,並參加了他們組織的讀書會。65,438+04歲時,他在《漢口時報日報》發表了壹首詩《人生》,認為“人生如壹葉扁舟,航行在漫長的黑河中。沒有槳,沒有舵,命運連著壹個大旋渦。”15歲,成為武漢第壹批“民族解放先鋒”成員。由於他積極參加抗日救亡活動,他被學校開除,轉到黃岡鄭源中學。受當地抗日熱情的影響和鼓舞,於1938年3月加入中國* * *產黨,時年16。
同年,武漢失陷前,曾卓流亡重慶,考入復旦中學。加入進步學生組織“吼劇團”“復活社”,擔任黨支部宣傳委員。1939年為即將去延安的同學寫了壹首題為《送別》的詩,發表在進步作家、復旦大學青年教授金易主編的《國民公報》副刊《文群》上。金易非常欣賞這位年輕人的詩,並在發表時寫了壹篇短文加以評論。之後,金易還去曾卓的宿舍看望他,這讓他受寵若驚。1940年,曾卓結識了著名青年詩人鄒滌凡。他們與鹿苑、姚本、石舫、馮白鷺等人壹起組織了詩歌墾荒社,出版了《詩歌墾荒叢書》,得到了金易的大力支持,並定期將《文群》的版面交給詩歌墾荒社出版。
在當時的重慶省會重慶,《文群》四年出版500多期,經常刊登巴金、艾蕪、曹禺、胡風、艾青、何其芳、、陳黃梅、劉、蕭紅等著名藝術家的作品,在抗戰時期的文藝界獲得了很大的威望。曾卓的詩經常出現在《文群》上,這讓更多的讀者知道了這位年輕詩人的名字。1939年冬,他的詩《門》發表在重慶《大公報》上,主旨是表明進步文學的大門永遠不會為叛逆者敞開。《大公報》記者謝儀征對這首詩大加贊賞,並撰文稱贊作者是“年輕的雪萊”。此後,曾卓成名,開始嘗試詩歌以外的多種文學形式,投稿範圍也逐漸擴大。1940-1943期間,在重慶、桂林、昆明等地進步報刊上發表了壹批詩歌、散文等文藝作品,並於1944年出版了第壹本詩集《門》。這壹時期是曾卓文藝創作的第壹個高峰。有人評論說,曾卓和壹批與他壹起在抗日戰爭中成長起來的詩人,形成了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國統區最重要的抒情派。他們的詩伴隨著人民的苦難,像子彈壹樣射向反動統治。
1943年,曾卓考入中央大學歷史系,1947畢業。在此期間,他不顧國民黨特務的監視,積極組織“桔子俱樂部”和“仲達劇社”,並定期出版墻報。參加了艾青、田甜的詩歌朗誦會,演奏了夏衍的《上海的屋檐下》、老舍、宋智的《民族至上》、契訶夫的《求婚》、魯迅的散文詩《過客》。他還在1944-1945編輯過詩歌和文學。畢業後回到武漢主編的《大港報》文學副刊《大江》,發表其進步作品。有人把這個補充稱為“武漢的壹點光”。
1949年5月16武漢解放,1950年,曾卓曾在湖北教育學院、武漢大學中文系任教;65438-0952任長江日報社副社長,當選武漢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文聯)常務副主席、文聯副主席。
不幸的是,曾卓從65438年到0955年卷入胡風案,同年6月被捕入獄,在獄中度過了極其艱難而孤獨的兩年。1957保外就醫,1959送農村。1961年,國家“調整、鞏固、充實、提高”政策實施後,政治氛圍相對寬松,曾卓被調到武漢人民藝術劇院擔任編劇。1962年,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召開的“北戴河會議”上重提階級鬥爭,說“階級鬥爭要年年進行,月月進行,天天進行”。在這種背景下,剛剛恢復創作僅壹年的曾卓再次被擱置。“文革”期間,他被送去農村勞動改造,然後關進了“牛棚”。幾年後調回武漢劇院打雜,直到1979才平反。
在漫長的25年(1955-1979)中,曾卓在極度屈辱和艱難、苦澀和無助的困境環境中,依然保持著自尊、真誠、毅力和信念。有人總結曾卓是壹個“好人”,說他“對每個人(包括那些讓他失望的人)總是彬彬有禮、溫和真誠”。同時,他並沒有被命運扼殺,他心中的波濤依然洶湧,他的創作熱情像地下的火壹樣在巖石下燃燒。他抓住每壹個可能的機會,聽從自己內心的原則,進行各種隱蔽的、公開的創作。
比如1955下半年以來,他在獄中占據了30多首懷念童年,向往光明自由的詩。1961年寫了非常成功的話劇《江姐》和著名的愛情詩《壹份禮物》,得到文化部副部長夏衍的肯定。65438到0970的詩《懸崖上的樹》好評如潮。此外,在此期間,他還寫了話劇《清江激流,莫紮特》,該劇被改編成廣播劇並獲得壹等獎,還有長篇劇《打碎花瓶的孩子》。
1979平反後,曾卓回到武漢市文聯工作,並當選為中國作家協會湖北分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第四屆理事、第五屆、第六屆全國委員會委員、武漢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迎來了他文藝創作的第二個“青春期”。從1981開始,分別發表了1983,1983,1986,1987。
曾卓從青年時代就開始寫詩,到晚年堅持不懈地創作,留下了壹批“性質凝練、富有哲理、感情深沈真摯”的文藝作品。他的詩歌植根於中國的現實土壤,具有強烈的歷史感和時代感,充滿了“對大地的愛、對生活的愛、對人的愛”和“對詩歌(藝術)的愛”。他的散文也很獨特,思想深刻,文筆優美,感情豐富。盡管曾卓目睹了母親和祖國的苦難,以及充滿不確定性、不公正和荊棘的人生道路,在他的作品中很難看到沮喪和絕望,但他在面對命運時總是充滿無畏的堅強信念和真誠坦率的人格力量。這些作品直抵讀者的內心,喚起不同年齡層的人們的聯想和* * *感。曾卓的創作脫穎而出,具有持久的生命力,深受群眾的認可和喜愛。他的《懸崖上的樹》被視為“壹個歷經磨難、充滿勇氣的中國知識分子”的形象寫照,在全國廣為傳誦。1983年《老水手之歌》獲第二屆全國詩歌獎;1988《吹笛人的筆記》獲新時期全國優秀散文獎;2002年4月10日逝世後,曾卓仍然獲得國際中文詩歌學會當代詩歌靈魂金獎。
人們普遍高度評價的壹生,正如教授所說:“有人說,曾永遠是武漢的良心,湖北的良心,乃至中國詩壇的良心。這壹點也不誇張。曾老的壹生,代表了中國壹代知識分子的人格和品德。他壹生坎坷,個性倔強,理想崇高,情感熾烈,成就輝煌。”
(2)
曾卓和我都來自黃陂縣,有著相似的家庭背景。1929-1938期間,除了很短的壹段時間,我們都在武漢生活和學習。1940-1944期間都在重慶生活工作。為什麽不認識,沒有聯系?在我看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們少年時生活的環境不同,所以走了不同的路。我剛入學的時候,是五四運動前壹年。那時候中國還沒有中國的* * *產黨。所以在我後來的教育過程中,我的知識分子生活和思想都受到了以胡適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圈子的影響和制約,也是在這個圈子裏孕育出來的。曾卓上小學的時候,中國* * *生產黨已經成立七年了,對知識界的影響相當深遠。曾卓的知識分子生活和思想是在中國意識形態和魯迅思想的影響下形成的。“道不同不相為謀”,自然就沒機會認識了。
從1946開始,由於種種原因,我逐漸傾向於中國* * *產黨。到9月1947,我在武漢大學任教後,這種傾向在我的教學和科研工作中已經有了明顯的體現;1949年初,作為中國* * *生產黨外圍組織成員參加黨的地下工作。1947從中央大學畢業後,曾卓回到武漢,擔任大港日報副刊《大江》的總編輯。在時代潮流的激蕩中,我們漸漸地認識了,甚至尋求相同的精神,同心同德地互相鼓勵,但我們還是很親近。1953四五月份,我作為特邀嘉賓參加了黨員代表會議。作為正式代表,曾卓已經是15年的黨員了,但他並沒有冒充老資格。他以壹個積極、熱情、謙虛、真誠參加會議的代表的身份接近我,和我交朋友。雖然沒有說清楚,但是我很感激。此後,作為武漢市總工會宣傳部長和武漢市文聯常務副主席,我雖然在工人文藝運動的問題上有些不同意見,但我們的關系始終是“和而不同”。
然而,在1955年,在毛澤東煽動的“左”傾思潮下,曾卓在胡風反革命集團案中被迫入獄。當時我是武漢市總工會宣傳部部長。因為我的立場,我不得不表明立場,批評他。同時,我和曾卓在文藝工作上也有壹些分歧。在我看來,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文學創作和文學思想大多是脫離勞動、脫離實際、脫離群眾的。曾卓的文學思想還沒有完全擺脫這種不良傳統的影響,胡風也曾經批評過他的小資產階級情緒。在這種情況下,1955年7月,我寫了壹篇長文《揭露曾卓反對武漢工人文藝活動的罪惡陰謀》,發表在《長江日報》上,被國家、省、市各級媒體轉載。雖然我寫這篇文章是出於以上兩個原因,但這篇文章的措辭惡毒,而且過於高調,汙蔑他是“胡風反革命集團的骨幹”;他的所有言論都已公開發表,但我稱之為“陰謀”;非理性地攻擊他,“在野黨的文藝路線,破壞文藝團體的團結”等等。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在某種程度上意識到,我之所以這樣上綱上線,是為了表明我是堅定地跟毛主席走,堅決反對胡風反革命集團,心裏不踏實。文章發表後,我心裏時常感到不安。考慮到曾卓如此熱情地會見了我,我寫了這樣壹篇文章來攻擊他,我越想越感到內疚。1979他平反後,愧疚感促使我多次找機會當面向他道歉,但我始終缺乏勇氣,導致壹再拖延。
40多年後,壹個意想不到的機會出現了。1997年,我參與編輯的《改革開放的社會學研究》壹書出版。我和壹位曾卓的朋友康惠農知道我的心情,所以沒有和我商量,就冒昧地以我的名義把這本書送給了曾卓。曾卓不知道內情。收到書後,他寫信感謝我,並告訴我:“這幾年我經常在報刊上閱讀很棒的書,思路清晰,見解精辟。看到妳依然精力充沛,很欣慰。”收到他的信後,我又驚又喜。我除了暗暗感謝康惠農,還馬上給他回信,和他談了1955的不愉快的案子,坦白承認了自己心中40多年來壹直無法磨滅的愧疚,以及壹直想向他道歉卻沒能做到的感覺。曾卓在回信中寫道:“50年代的舊事不值壹提。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們不得不說些違心的話。所以,我能理解,也不介意。”收到這封信後,我的心情比以前輕松多了。尤其是從我們以後的交往中,從我對他生活的更多了解中,我覺得他的話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令人敬佩的。從那以後,我經常想以某種方式來表達對曾卓的大度和寬容的敬意,但雖然我只有壹點點知識,但我是壹個不容易用語言做出承諾的人,很長壹段時間都做不到。5月29日,1998,長江日報的編輯羅建華,也是我們的朋友,知道我們的關系,同時邀請曾卓和我參加報社舉辦的座談會,使我們久別重逢,彼此都很高興。我越來越向他致敬。後來,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無意中讀到陸遊的詩,覺得兩位詩人有些相似之處,於是賦了壹首七言律詩:
心有靈屏,業務參與者半年重逢,其樂融融。
古今詩詞相象,野老頭心放。
2001年6月5日,我把自己的詩抄給了曾卓,讓作家蔣洪把《黎明前的沈思與期待——1948作品集》給他。6月8日,曾卓回信說:“我很感激這首詩,但我感到內疚。詩是樸實深情的,有自己的境界,但我爬不到高處,放不下。以前寫過壹些不能稱之為詩的詩,只是表達個人的感受和感受。老了生病了,不得不停筆,但還是有點憂國憂民。”
2002年4月10日,曾卓因病去世,這封信成了他給我的最後壹封信。
(3)
現在我回想起我和詩人曾卓壹生的交往,真是感觸頗深。我們十幾歲的時候,雖然感受到了不同時代的脈搏,但卻沈浸在不同的社會思潮中,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彼此從未謀面。但是,我們的家庭教育和社會關系有許多相似之處,所以我們形成了非常密切的性格特征和思想興趣。我們都反對專制獨裁、腐敗腐敗的統治,同情弱勢群體,渴望社會公平正義。我們甚至認為全人類都應該互愛互助,消除壓迫、剝削、侵略、欺騙等不人道的行為。我們熱愛自由,但我們反對阻撓或幹涉他人的自由;我們都熱愛寫作事業,以此來抒發美好的情懷,闡明高尚的理念;我們都有堅持真理和正義的勇氣,都執著於服務社會和人類來實現自我價值。正因如此,我們敢於藐視權力,不畏坎坷,堅持到底。
以上述相似的性格特征和思想興趣為粘合劑,只要有機會接觸,就會逐漸成為知音和密友,享受溫暖的友誼,促進知識、情操、理想乃至整個人格的升華。解放前後,我們有幸有了從間接到直接的接觸。然而,非常遺憾的是,1955的壹場嚴重的冰雪摧毀了這朵含苞待放的友誼之花。
1998上半年,在好心朋友深情而巧妙的安排下,我們終於在暮年重逢,彼此驚喜。從那以後,我就壹直在思考如何重新培育1955中被摧毀的友誼之花。我想和曾卓壹起去磨山公園賞梅,在冬天仰望春天。想象和他壹起去武昌東湖植物園欣賞郁金香、杜鵑花、玫瑰,嘗試體驗愛花愛花愛惜花的感受;中秋之夜壹起賞月紙;在重陽節,我們會把鉗子夾在壹起,對著菊花吟詩。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經常壹起討論時政,不理人,探討理想的人類社會應該是什麽樣子。然而,直到2002年,我忙於完成人民出版社六卷本《美國通史》的起草任務,沒能讓這些美好的設想“成真”。另壹方面,曾卓過早地離開了我。
丈夫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