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智者勝
123
天將正午時分,關林鎮南六十來裏地處,洛陽通往襄陽的黃土官道上,孔誌琳和清臒長髯老者,——亦即公孫黃石,各騎壹匹黃毛劣馬,並轡聯袂,不緊不慢的南向而行著。兩人身後二裏來地遠處,壹帶青碧遼闊的麥田間,跟著壹輛簾幕遮得嚴嚴實實的四馬轎車;再往後三裏來遠處,又跟著五六名客商打扮的騎馬行人。
涉過壹條清淺小溪,再翻上壹道礓石緩坡,孔誌琳和公孫黃石便率先進入到了壹片古槐蒿茅交雜的密林當中。
“孔某口若懸河,舌如利劍,面對千百英豪傑士不亢不卑,侃侃談吐,縱橫捭闔,揮灑自如;語不過數句,話不滿壹席,便令名揚天下的武林第壹盟主氣急敗壞,嘔血身亡,為趙玨王爺將來起兵復仇,除卻壹大勁敵。此事傳揚出去,不但當為武林美談,甚且還將彪炳史冊,流芳萬世矣!”孔誌琳手把折扇,面露得色,嬉笑著朝向壹路緘默無語的公孫黃石說道。
公孫黃石瞟了孔誌琳壹眼,面上顯出鄙夷不屑之色,然口中說出話來,卻滿是譽美之詞:
“自古英雄出在少年,這話壹點不假。公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有經天緯地之材,治國安邦之誌,智比陸賈蕭何,才堪蘇秦張儀;又且神功絕世,詩詞精通,有萬夫不當之勇,鬼神莫測之機,實謂文韜武略,兼而備之。即以舌戰龍巖至而言,既能隨機應變,又能引古證今,滔滔不絕,左右逢源,想來當年諸葛先生罵死王朗,其精彩之處,亦不過如此矣。以此度之,公子將來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便是山人,亦暗生附驥之望矣!”
公孫黃石壹面侃侃而語,壹面輕撫長須,目視西方,言下竟絲毫不提孔誌琳誣陷龍巖至之語實出於己壹事。
兩人邊走邊談,壹個得意忘形,沾沾自喜,不以拾人牙慧、居人之功為恥,壹個心照不宣,刻意奉承,暗藏嗤之以鼻、蔑而視之之心,倒也算得融洽和諧之至。
行了約摸小半個時辰,看看即將走出密林,突然壹個三十來歲的壯漢猛的從道旁草叢內竄出,直撲孔誌琳馬前。那馬壹路行於幽僻小道,雙目半睜半閉,走得極是悠閑,此刻驟然受驚,長嘶壹聲,昂首直立,兩只前蹄亂踢亂蹬,差點將孔誌琳顛下馬背;而壯漢亦順地打了個滾,“啊唷”壹聲,雙手抱腹跌坐於地。
“妳這廝到底長沒長眼睛啊?”壯漢誇張的高聲嚷道,“妳的馬足踢到吾的腹啦。知道何為腹乎?《素問》曰:腹者,至陰之所居也……啊喲,吾受傷了呀,吾傷得好重呀,吾的肋骨都被踢斷七八十來根了呀!”
孔誌琳勒馬止步,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壯漢,見其生得粗面硬須,穿得鶉衣襤衫,左腳趿拉破爛草鞋,右腿覆貼狗皮膏藥,渾身上下腌臜不堪,餿氣熏人,直如沿街乞討的叫花子壹般,明明半路竄出擋道驚嚇馬匹,卻又惡人先告狀的歸咎於己,且酸兮兮的亂掉書袋子,登時火冒三丈,壹揚馬鞭便要發作。
“嗯——”公孫黃石在旁輕輕出了壹聲,孔誌琳立時明白過來,知道此地幽僻,不可造次,乃稍稍壹頓,提調馬韁,準備繞開壯漢繼續趕路;不想壯漢偏在地上翻來滾去,嘴裏“哎唷哎唷”叫個不停,只是堵在孔誌琳的馬前。孔誌琳繞了幾繞,不但未能繞開,反倒竟被壯漢雙手抱住了馬的兩條前腿;壯漢大概力大無窮,那馬雙腿被抱,竟似被鐵箍箍住壹般,壹動也不能動。
“直娘賊,欺人太甚!孔某豈是省油的燈,任由妳信口訛詐來著?”孔誌琳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喝罵壹聲,反手就是壹鞭,鞭梢帶著哨音徑直的掠向壯漢頭頂。壯漢放開馬腿,雙手抱頭又嚎又叫:“啊唷,了弗得啦,沒有王法啦,騎馬的孫子動手打人啦!噫,吾輩讀書之人斯文掃地啦!”在地上連滾兩滾,躲開了孔誌琳的鞭子。
孔誌琳聽得壯漢罵人,更是惱羞成怒,咬牙切齒,抖腕振臂,“唰唰唰”壹口氣抽下二十余鞭,鞭鞭均使上了十二分的狠力。然鞭影如雨,鞭風嗖嗖,壯漢翻來滾去,孔誌琳哪裏觸得到其壹根汗毛?
最後壹鞭,看看鞭子即將飛至頭頂,壯漢突然魚躍而起,手腕疾速壹翻,已是淩空抓住了鞭梢,口中嘻嘻壹笑道:“騎馬的孫子,吾看妳還是下來吧!”運力壹拽,孔誌琳撐持不住,只得躍身下馬。
“乖,孫子真乖!”壯漢嘻嘻笑著,不待孔誌琳雙腳著地,早壹個沖天炮迎面打去。孔誌琳丟開鞭子側身避過,就勢騰空躍起,兩腿連環踢出,兩人登時便鬥在了壹處。公孫黃石明知壯漢故意尋釁,卻也存著幾分幸災樂禍投井下石的心思,只管勒馬停步,以手捋須,不動聲色的站於道旁樹下觀戰。
壯漢和孔誌琳反反覆覆,相鬥約二十余招,漸漸有些不敵,破綻屢出,接連遇險;孔誌琳大顯神威,愈戰愈勇,招招直奔壯漢身上要害之處。慌亂之中,壯漢壹招笨裏笨氣的“浪裏翻花”,雙拳揮出,上身前傾,露出了左肋下的空隙。孔誌琳登時心內暗喜,欲在公孫黃石面前賣弄本領,急忙振作精神,左拳虛搗壯漢襠下,右手則叉開食中兩指,直取壯漢上面雙目,竟是江湖上極為陰險毒辣且又無恥下流的招數,名曰“開蚌取珠”。
“啊唷,”壯漢壹時手忙腳亂,變臉失色的大喊大叫道,“了弗得,了弗得啦,玩鷹的今個竟被鷹玩了。吾命將休,吾命將休矣!”
孔誌琳滿心以為此舉必得,壯漢中招後,定然非傷即殘,面上提前露出了不可壹世的殘忍獰笑;不想壯漢胡亂扭了兩扭,竟然輕輕松松的躲過其左拳右指,又驀的變手換招,施出了“小擒拿”手法。孔誌琳尚未反應過來,早被壯漢抓住手腕腿脖,“嘿”的壹聲遠遠擲了出去。
孔誌琳畢竟招數靈巧,身在半空,接連兩個後空翻,最終輕輕的落在地上;雙腳尚未站穩,便又虎吼壹聲撲向壯漢。二人再次鬥成了壹團。
兩人拳來腳往,復又拆過三十余招。孔誌琳精神抖擻,招數陰辣,恨不得三拳兩腳便將壯漢置於死地;壯漢格架遮攔,撩撥阻擋,看似處於守勢,實則閑庭信步,遊刃有余,絲毫不占下風,那樣子,便如貓在老鼠面前故意示弱壹般。
後面的轎車漸漸駛了近來,車夫吆馬停下,裏面有人將簾幕掀開壹條縫隙,壹面觀戰壹面和勒馬近前的公孫黃石輕聲對話。孔誌琳眼見轎車駛到而自己卻依舊無法取勝,甚至漸落下風,眼珠壹轉,突然飛身躍出圈外,雙手抱拳道聲:“稍停!”壯漢依言停手,道:“認輸就好認輸就好。吾系名門正派弟子,不打落水狗矣!”
孔誌琳退後兩步,轉身走向轎車;壯漢住手收招,凝立不動,以待孔誌琳返回再戰。豈料孔誌琳正走之間,突然壹個大寬轉,疾速翻身過來,手腕壹抖,壹枚金錢鏢便“嗖”的壹聲直射壯漢咽喉。
這下距離極近,又事發陡然,便連素性老奸巨猾的公孫黃石亦未想到孔誌琳竟會出此陰招,臉上露出驚詫之色,壯漢自然無論如何難以躲開,唯直著脖子驚叫壹聲:“啊唷,暗箭傷人的,算得什麽英雄好漢。吾命休矣,吾命這次真的……休矣!”話音未落,早被金錢鏢擊個正著,“撲”的壹聲跌爬在地,動也不動。
“兵不厭詐,詭道為上,”孔誌琳得意洋洋的瞟了公孫黃石壹眼,壹面返身過來壹面獰笑說道,“跟小爺玩,妳個書呆子窮措大還嫩得狠著呢!”趾高氣揚的走至壯漢面前,俯身去翻壯漢身子。
不想孔誌琳剛剛伸手,壯漢突然右掌撐地,身子魚躍而起,“噗”的壹聲將金錢鏢由口中噴出,直射孔誌琳左目;原來方才壯漢竟是急中生智,壹口將鏢接在嘴裏,而後故作中招之狀跌爬於地,以誘孔誌琳走來。
孔誌琳慌亂之際,急忙使出壹招“鐵板橋”,雙腳輕跺,臉面朝上,身子平平的向後飛出,鏢穗貼著他的鼻尖“嗖”的壹掠而過。壯漢不等孔誌琳落地,早已躍身而起,快刀斬亂麻,半空中壹招“鴛鴦腿”徑將孔誌琳踢跌在道旁的草叢內,再也翻爬不起。
壯漢大步上前,壹腳踏牢孔誌琳前胸,然後又從懷內摸出黑色孝布紮於額間,這才雙目中迸出火來,咬了牙齒怒聲斥道:“孔誌琳,妳這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於天下英雄豪傑面前汙言穢語,造謠中傷,直將吾師傅活活氣死。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吾定要割下妳的腦袋,祭獻師傅在天之靈!”
原來壯漢正由夏宜春所扮。夏宜春自接了蠟丸密書,於微雨之夜離開襄陽王府,便壹徑回至了洛陽關林鎮龍府,協助管家亦即大師兄籌辦師傅大奠事宜。龍巖至大奠前夜,夏宜春在關林鎮街扮作吃白食者,引來鴿童解圍,結果既為趙禎尋到住宿客店,且又為其留下請柬壹幅,使得趙禎得以順利的進入龍府,觀瞻大奠;龍巖至大奠正日,夏宜春又奉師命前往“奉先寺”取回提前擬定好的天下英雄分派名單,為因途間道中前往“仙客來”客棧替雯雯郡主診病,結果誤了時間,竟致師傅被孔誌琳活活氣死。夏宜春悔恨交加,誓與師傅報仇;壹怒之下乃易容改面,提前伏於洛陽通往襄陽的官道中途,靜待孔誌琳和公孫黃石經過時,突然竄出尋釁,因此便有了前面的壹幕。
孔誌琳剛在公孫黃石面前誇過大話,此刻又有轎車在後,眾目睽睽之下,哪甘輕易示弱告饒?雖然被踩踏在地,胸口氣悶難耐,猶自語氣強硬,說道:“孔某好歹也算江湖中的成名人物,當日襄陽擂臺,連敗多少英雄豪傑;今天失手落敗,自認倒黴罷了,要殺要剮隨妳之便,何須多言?”
“當日襄陽擂臺連敗多少英雄豪傑?——虧妳竟能大言不慚,觍顏說出!”夏宜春語調壹轉,嘿嘿笑著說道,“不過今日這份硬氣,倒也多少有些令人刮目相看。說,妳這廝到底受何人指使,前來壞吾師傅大事?”
孔誌琳打鼻孔內“哼”出了壹聲,側頭過去,閉目不語。
眼見孔誌琳硬充英雄,抵死不言,夏宜春冷笑壹聲,說道:“不怕欠債的凈窮,就怕討債的英雄。且待吾料理了後面的事情,再來尋妳晦氣!”語畢,腳尖輕輕壹提,接連踢中孔誌琳三處穴道;孔誌琳當即全身酸軟動彈不得,唯有大睜著兩眼躺在草叢間喘氣的份兒。
夏宜春大步走至公孫黃石馬前,咬牙戧指喝道:“爾久居襄陽王府,又和孔誌琳並馬同行,自然不能算得好人;但大丈夫立身處世,自應恩怨分明,不可濫傷無辜。吾看在爾並未當面作惡的份上,今日且暫放爾壹馬!”復又大步走至轎車面前,靜立片刻,忽然“唰”的壹聲,壹把拉開了轎門簾幕。
車內光影幽暗,隱約看得出當面端坐著壹個身披木棉袈裟的胖大佛面和尚;和尚雙眉垂目,相貌高古,正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吶吶的誦念著經語:卻正是北極仙翁耶律壽。
夏宜春驟然看到北極仙翁,知其“寒冰掌”厲害,登時面色大變,急道:“錯了,是吾錯了。啊唷,唐突我佛,贖罪贖罪!”放下簾幕便要返身走開。
“哪裏走?”北極仙翁虎喝壹聲,突然飛身彈出轎車,人在空中,雙掌已左右推出,壹股冷颼颼的勁風挾著滿地的落葉草屑,直朝夏宜春撲面卷來。
夏宜春身手何其迅捷靈敏,更兼輕功絕世無出,不等北極仙翁雙掌勁風撲身,早雙腳壹彈,如箭離弦般的憑空向後躍出數丈,輕輕的落於道旁壹株槐樹枝間;接著再彈兩彈,身影便即消失在了濃林綠蔭之中。
北極仙翁收回雙掌,和車夫、公孫黃石連同剛剛自行運功沖開被封穴道的孔誌琳俱皆立於當地,凝神傾聽,但覺風搖影動,鳥鳴啁啾,數裏之外隱隱有語聲傳來:
“禿,和尚,葫蘆瓢,色中餓鬼……北極仙翁,妳個異族禿驢,空有壹身本領,卻屢次躲在暗處偷襲傷人,算得上什麽英雄好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吾且饒妳壹命,待下次相遇,吾定割下妳的禿驢腦袋當夜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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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姥姥坐進廂幔,雙手捧起幾上酒壺,將費阿公面前的酒杯斟滿,而後低低的嘆息壹聲道:“陛下,剛剛接到飛鴿傳書,大概最遲大後天吧,玨兒和雯雯他們就該回來了。唉,有時想想,還真願他們永遠壹去不返,還真願整座王府只剩陛下與妾兩人,那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自由自在,自娛自樂,相偎相依,相擁相守,直至地老天荒了!”言訖,捧杯遞至費阿公手中。
廂幔對面,二十余盞宮燈輝光閃耀,清素白光驅散淡紫色的夜靄;二十二名宮裝艷女正在吹拉彈奏,且歌且舞,歌音柔靡,舞姿翩然:
雲壹緺,玉壹梭,
淡淡衫兒薄薄羅,
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相和,
簾外芭蕉三兩窠,
夜長人奈何。
……
“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費阿公喃喃而語著,手捧酒杯,正襟危坐,眉頭緊鎖,滿面憂色,深深的嘆了口氣,“人生促如蜉蝣,成敗是非,轉頭即成過眼煙雲。說什麽海誓山盟,說什麽地老天荒,那不過是世人的虛言妄語,自我安慰罷了;便是貴為帝王將相,俏如才子佳人,大限到時,又有誰能逃脫死劫呢?諜報上說,趙禎非但沒有死於博望坡白河碧波,反而也趕到了洛陽關林,只是行蹤太過詭譎,密探壹直未能十分查清其去向。還有,龍巖至那廝原來竟是詐死,其真實用意,乃借大奠名義,揭露我等賄賂投毒內幕,召集天下英豪傑士阻擋玨兒起兵;幸得誌琳壹番犀利口辭,得以將其當眾活活氣死。唉,莫非我們復仇,真的犯了天下眾怒嗎?莫非我們復仇,真的便是逆勢而動嗎?”
“哈哈,嗬嗬……”孟姥姥擡手掠過垂掛額前的壹綹白發,磔磔冷笑幾聲,道,“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說什麽犯了眾怒,說什麽逆勢而動,陛下當年身居九重垂裳而治,壹片佛心與人為善,可是最終落得的結果如何?所以,如今我們便該做壹做惡人了……”
語聲甫落,壹名紅裝艷女邊歌邊舞,猶若風行水上,蹁蹁躚躚飄逸而來。孟姥姥陡然雙掌齊出,直擊尚在丈余開外的紅裝艷女;掌風過處,那名紅裝艷女纖手撫胸,嘴角淌著絲絲鮮血,軟軟的側歪在了地上。其余歌女登時嚇得如同炸了窩的螞蟻壹般,棄箏丟蕭,驚喊哭叫著四散奔逃而去。
孟姥姥面色煞白如雪,牙齒咬緊,壹個字壹個字的從口裏迸出話來:“倘若有人膽敢阻攔我等復仇,便是如此下場!”
“愛妾,”費阿公以袖掩面,臉現不忍之色,“朕不過覺得她面貌韶秀,歌喉婉轉,便忍不住多看了壹眼,妳就……”
“陛下,恐怕不止如此吧!妾怎麽就瞧著她有些象張太華呢?陛下不會是因為心心念系著張太華的緣故,這才愛屋及烏,忍不住的多瞧她兩眼吧?”孟姥姥語調寒涼,表情冰冷的說道。
“當年雷雨之夜,青城山上,張太華為了救朕而被雷擊,從此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她救了朕壹條性命,朕難道不該感激著她的恩德嗎?朕難道不該念系著她的容貌嗎?”費阿公皺眉蹙額,頗顯無奈的答道。
“是嗎?那是臣妾錯了!”孟姥姥咯咯壹笑,神色重又恢復平靜,仿若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壹般,“陛下,既然趙禎那廝未死,如今又距端陽已不足壹月時間,玨兒回來,我們就該壹切都要緊張起來了。妾先來籌劃壹下吧:洞庭西山兩地,人馬糧草俱已足備,兵械甲仗綽綽有余,川西漳泉等地,也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京中潘昱雖然造亂被戡,卻得幸存,屆時仍可倚為股肱;謀士呢,有公孫黃石、參天老怪、北極仙翁,將領呢,有歐陽忠雄、孔慶雄,有孔誌琳、趙四趙六……”
說至這裏,孟姥姥回目端視著費阿公的臉色,見費阿公始終愀然不樂,雖手捧酒杯,卻忽忽若有所失;蒼老的兩頰間忽然顯出了難得的溫存之色,附身過去,將下巴輕輕靠倚著費阿公的胳臂,柔聲說道:
“得了吧陛下,不就是死了個歌女嘛,值得如此傷心?趕明兒我們起兵,更要死他成千上萬的人呢。玨兒和雯雯他們就要回來了,我們還該趁著他們回來之前及時行樂,愉耳悅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