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無為便成為道教徒對自然界的運行和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認識,以及人的安身立
命的基本態度。《明道篇》有詩雲:“自然之道本無為,若執無為便有為。得意忘言方
了徹,泥形執象轉昏迷。身心靜定包天地,神氣沖和會坎離。料想這些真妙訣,幾人會
得幾人知。”《道德經》中有十二處提到無為。第三章稱“為無為,則無不治”。無
為是順應自然,不妄為的意思。杜光庭稱:“無為之理,其大矣哉。無為者,非謂引而
不來,推而不去,迫而不應,感而不動,堅滯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謂其私誌不入公
道,嗜欲不枉正術,循理而舉事,因資而立功,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由
此可見,道家的無為,並非不求有所作為,只是指凡事要“順天之時,隨地之性,因人
之心”,而不要違反“天時、地性、人心”,憑主觀願望和想象行事。《莊子》則將無
為推衍到帝王聖人的治世中,認為“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
故帝王聖人休矣”,不過帝王應該“以無為為常”,而臣下卻是要“有為”的。“上必
無為而用天下,下為有為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另外,《莊子》又認為養神之
道,貴在無為。《刻意》篇稱“形勞而不休則弊,精用而不已則勞,勞則竭”,“純粹故宮 無為 康熙
而不雜,靜壹而不變,惔而無為,動而以天行,此養神之道也”。漢初幾代王朝,采
用“無為”治術,與民休息,對於當時社會的穩定和發展曾經有過壹定的作用。《淮南
子》在《主術訓》《詮言訓》中分別稱無為者為“道之宗”、“道之體”,《原道訓》
進而稱“無為為之而合於道,無為言之而通乎德”。
認為“所謂無為者,不先物為也。所謂不為者,因物之所為。
所謂無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謂無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遵循事物的自然趨
勢而為,即是無為。並且批評了“無為者,寂然無聲,漠然不動,引之不來,推之不往”
的消極思想。
五鬥米道在《老子想爾註》中,繼承了《道德經》的“無為”思想,認為無為是“道性”,不為惡事,“有天下必無為,守樸素,合道意矣”,而“無為”的狀態就如同嬰兒,“嬰兒無為,故合道。但不知自制,知稍生,故致老”,“專精無為,道德常不離之,更反為嬰兒”。太平道的《太平經》則認為:“天地之性,萬物各自有宜。當任其所長,所能為。所不能為者,而不可強也。”“無為”與“道”相連,上古所以“無為而治”,就因為“得道意,得天心意”。人如果能夠“入無為之術,身可有也;去本來末,道之患也”。魏晉以後,無為的思想成為道教社會觀和道士全身修仙的基礎。《雲笈七箓》卷九十《七部語要》中有壹則稱:“執道德之要,固存亡之機,無為事主,無為事師,寂若無人,至於無為。定安危之始,明去就之理,是可全身、去危、離咎,終不起殆也。”因此,事主、事師以及全身都需要以無為作為指導,無為就是“道德”的綱要。東晉葛洪在《抱樸子內篇》中認為“天道無為,任物自然,無親無疏,無彼無此也”。批評“仲尼雖聖於世事,而非能沈靜玄默,自守無為者也”,並稱老子曾訓誡孔子:“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誌,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同時,葛洪還認為求仙之法,也要“靜寂無為,忘其形骸”。
南朝齊梁時陶弘景的《真誥》指出“喜怒損誌,哀感損性,榮華惑德,陰陽竭精,皆學道之大忌,仙法之所疾”,而“仙之要道,生之本業”,就是“知而不為,為而不散”。《西升經》有“道以無為上,德以仁為主”之句。韋處玄註曰:“道無體,無為而無不為,故最為天地人物之上首。”他將“無為”置於天地、人物之最高處。《西升經》還稱“人能虛空無為,非欲於道,道自歸之”,“無為養身,形骸全也”。徐道邈註曰:“清凈無為,抱德養身,和氣已復,故形骸保全也。”金元以後道教全真派的壹些高
道從天道與人道的區別來論述無為和有為。認為:“無為者,天道也;有為者,人道也。無為同天,有為同人。如人擔物,兩頭俱在則停穩,脫卻壹頭即偏也”。接著他又說,如果兩頭和擔子俱脫,那就回到原來的狀態了。CF有的則從有無的角度閘述:“無者,明恍惚之妙也;為者,明變通之理也。”《玄教大公案》中批評了將“無為”視作“土木偶人,推之不去,呼之不來,逼之不動,塊然壹物”的說法,贊頌“無為”是“貴乎壹點靈明,圓混混,活潑潑,無心無而為,時止時行,以輔萬物之自然”。在
《道樞》卷十二《大丹篇》中,稱“易成子嘗遇至人,謂曰:無為之道莫過乎金丹,得道必由乎金符焉。”CI後世的內丹家更稱內修之術是以“有為”作為根基的“無為”。
宋代張伯端的《悟真篇》有詩雲:“始之有作無人見,及至無為眾始知。但見無為力要妙,豈知有作是根基。”蕭廷芝的《金丹大成集》中也有詩雲:“得悟無為是有為,潛修妙理樂希夷。幾回日月灘頭立,直把絲綸釣黑龜。”內丹家們將丹成以後,煉神
返虛的狀態稱作“無為”,將煉養過程稱為“有為”。清代著名道士、內丹家劉壹明批評某些內丹家將“子午運氣、運轉河車,心腎相交、任督相會,聚氣腦後,氣沖頂門,”等等壹些具體操作方法視為“有為”,他認為:“如此類者,千有余條,雖道路不同,
而執相則壹,以是為有為之道,失之遠矣。”劉壹明還批評了將“守黃庭,思?門,思鼻端,觀明堂或守臍下”等等壹些具體操作方法視為“無為”,並認為:“如此類者,千有余條,雖用心不壹,而著空則同,以是為無為之道,錯之多矣。”劉壹明認為“有為”乃“非強作強為。
蓋人自先天埋藏,性命不固,若不得栽接之法,返還之道,焉能延年益壽,完成大道哉。有為者,欲還其所已去,返其所本有,此系竊陰陽,奪造化,轉生殺之道”;而“所謂無為者,非枯木寒灰之說。蓋以真種不能到手,須假法以攝之,既已到手,則原本復回,急須牢固封藏,沐浴溫養,防危慮險,以保全此原本,不至有得而復失之患”。當然,在修煉的順序上,劉壹明則認為要“先求其有為之道,後求其無為之道,更求其有無不立之道,則修真之事,方能大徹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