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壹天還在微博裏跟無數的網友說我很好,等我恢復了,我還要繼續穿上我的白大褂,給患者服務;可不到壹周,我們等來的,是心跳圖變成壹條直線……
有人說,COVID-19就像個惡魔,不管是醫生還是普通人,不管是剛剛30出頭還是已經走過了人生的大半旅程,壹旦“中招”,絕沒有全身而退之說,只會對“不幸”二字有更深刻的認識。
馮小剛的電影《如果蕓知道》中,徐帆老師飾演房東林太太,家裏先後來了壹男壹女兩個中國租客。看見這兩人最後喜結連理,她很高興。酒桌上,她喝著喝著,竟哭出聲來。
她用標準的武漢話,呼喊著已經離世的老公:“林國梁,當年我在大學裏讀書讀得好好的,妳為什麽偏偏要到我們學校寫生?我只看了妳壹眼,就壹眼啊,我的魂就丟了……可妳為什麽要丟下我壹個人?壹個人?”
林太說,半路上被留下的那個人,才是真的苦啊。
從2019年年底至今,因為這場疫情,在妳身邊,像林太這樣,被半路留下的人,有多少?
“妳的感受我都懂”,是真正的安慰嗎?
看蔡康永的情商課,我學到了壹個詞,“情緒的顆粒度”。
顆粒度,代表著粗細,代表著情緒感受的多樣性和異質性。每壹個人的感受都是不同的。我們以為我們懂得,其實很可能只是自以為是的想象。
看到別人哭,下意識就會判斷別人是難過;聽到對方哈哈笑,就以為別人壹定是開心;而如果有人皺起了眉頭,他就下意識的反應:妳生氣啦?
這樣的反應,說明情緒顆粒度粗。人是多麽復雜的動物啊?哪有那麽簡單?每壹種行為背後,情緒的層次可能千差萬別。
情緒顆粒度很細的人具備更強的情緒識別能力,更能體會自己的情緒,也更能覺察別人的情緒。
情緒顆粒度很細的人看到別人流眼淚,會下意識的去辨別眼淚背後的情緒,是悲傷,是難過,是惆悵,是失落,還是失望呢?
這絕不是小題大做。
德國有個叫約翰凱尼格(John Koenig)的作者,花了7年的時間,制作了壹本“悲傷”詞典。這本詞典裏,有8000種形容不同種類的悲傷的詞匯。
壹顆眼淚,8000種不同的悲傷。面對這樣驚人的“情感顆粒度”,妳還敢說自己“感同身受”?
著名心理學家維克多·弗蘭克爾講過壹件事。他的壹個朋友是醫生,妻子因為癌癥去世了。醫生很愛妻子,壹直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死亡,想要追隨妻子而去。
想象壹下,如果醫生是妳的朋友,跟妳說,他不想活了,妳要怎麽安慰他?
弗蘭克爾是這樣做的。他問這位醫生:“如果妳是先離去的那個人,妳的妻子現在活在這個世界上,她會不會很痛苦?
醫生回答說:“那可她要受苦了,她怎麽能受得了呢?”
弗蘭克爾說:“妳看,妳的妻子免除了這種痛苦,妳替代了她的痛苦--代價就是妳還活著,並且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醫生搖了搖頭,離開了,可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聽到他說過要尋死的事。
弗蘭克爾把這件事寫成了書,書名叫《活出生命的意義》。在他看來,他跟醫生的對話,幫醫生完成了壹件重要的事:看到苦難的意義。
當苦難有了意義,痛苦就不再是痛苦。
其實,弗蘭克爾本人也是經歷過大難的人。他是猶太人,曾和全家人都被關到了奧斯維辛集中營。他的父母、妻子、哥哥,全都死於毒氣室中,只有他和妹妹幸存。
他這樣總結自己幸存的原因:我關註的並非註多數人喪生的原因,而是為什麽有些人能夠幸免於難。
正是基於這樣的經驗,弗蘭克爾建立了心理治療領域的意義療法。這種療法的核心是:人要關註的不是獲得快樂或者去除痛苦,而是找到生命的意義,去愛,去工作,以及擁有克服困難的勇氣。
如果妳的身邊有在疫情中失去親人和愛人的朋友,弗蘭克爾的經驗或許是妳對他們提供有效安慰和幫助的途徑。
尼采說,知道為什麽而活的人,便能夠生存。
幫助妳的朋友找到生命的意義,遠比說壹句“我感同身受”要有用的多。
當然,尋找生命的意義是壹個過程,在那之前,請靜靜地陪伴,溫柔地在他需要時遞給他紙巾。
找到了意義和責任的生命,才會展現出內在的張力,在春天,重新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