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這部電影的話不多,很多心理變化都是通過細微的表情來詮釋的,所以有非常頻繁的特寫鏡頭,這對觀眾來說當然是壹種享受,也是對演員功力的壹種考驗。影片進行到壹半時,羅來到張欣的門前:“我沒有朋友。妳能做我的朋友嗎?”張馨笑了笑:“妳是想約我上街嗎?”羅的臉上露出了壹種羞澀和尷尬...這個故事清單從臺詞上來說有點突兀,但是觀眾會覺得很自然,因為兩位演員在之前的表演中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雖然只是稍縱即逝的眼神或者動作,但是無論是並肩而行,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方的背影,都是細致入微的特寫,充分展現了彼此情感的滋生。尤其是在遊泳池裏,張欣遊到了羅的前面,笑了。羅梁錚突然抓住她的手,盯著她。張欣的眼睛亮了壹下,她笑著低下頭,掙脫了...科學與玄學的討論應該是這部電影的主題,但這些微妙的情感元素讓這種討論更人性化,更真實,更有邏輯。
印象最深的是對羅逐漸步入魔道後的演繹。羅對待張欣的心魔已經看出了壹些端倪。面對張欣的病歷,他腦海中浮現的場景不是來自張欣,而是來自他自己。當小宇的媽媽把壹個水杯砸在他頭上的時候,恐慌和疑惑讓他有意無意地揭開了埋藏已久的往事...也許每個人在生活中都會遇到壹些痛苦的經歷,但像年輕的羅所面對的,除了被深深的掩埋,除了努力忘記,還有什麽最好的處理方法?我還能做什麽才能安靜的度過余生?壹旦惡魔被釋放,他們就不可阻擋。這個冷靜的資深精神病醫生漸漸變成了精神病人,雙手顫抖,眼神驚恐無助,還有紅綾——誰能告訴我紅綾是怎麽表演的?此外,他電死自己的場景非常逼真。也許張國榮真的電死了自己?既然這個人在自己導演的電影裏真的能從自己身上抽出壹管血,那麽真的觸電也不是不可能。說實話,張國榮的很多電影現在看起來都很讓人心碎,不全是因為劇情,而是因為妳能看出他的用心,讓妳覺得每壹部戲都是在用妳的經歷在浪費他的生命,那種投入讓人感嘆。
劇情層層遞進,處理的清晰流暢——他開始夢遊了。夢遊的情節在原劇本中是沒有的,而是由提出並征得導演同意後加進去的,這更加堅定了羅自我掙紮的困境。這壹幕也是張國榮自己拍得最狠的壹幕:首先,他完全沈淪了,沈淪了,眼裏沒有了光彩,成了行屍走肉;然後我突然被鬧鐘吵醒,瞬間從夢中拉了出來,轉頭照常開玩笑。更被業界稱道的是被鬼附身,自言自語的那壹段:“別管我,別再跟著我了!”我會壹輩子跟著妳!妳逃不掉的!".....攝影師出身的導演黃嶽泰說:“通常,藝術家拍攝這樣壹個精神分裂的場景,需要在臉上打不同的光來充分表達;然而,張國榮沒有使用任何巧妙的燈光,他用直截了當的鏡頭深刻地詮釋了這種分裂。這真是非同尋常。"
張國榮曾經說過,他不是在想如何“扮演”壹個人,而是在想他是誰。他不是從自己表演,而是完全從角色決定自己的壹舉壹動,這樣才能保證演繹的保真度。他的很多電影都充分體現了他靈魂附體的演繹理念,尤其是《內在感官》等後期作品,比如影片接近尾聲真相大白的那壹幕:先是夢遊,眼含淚水凝視前方;被鬧鐘吵醒,茫然的低下頭,看到手裏的舊東西,徹底崩潰...妳在整個場景中看不到演員的存在。他的崩潰和瘋狂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體現在四肢的每壹個細節上: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眼神失焦,鮮血染紅,連緊握張欣的雙手都在抽搐,手指緊握在壹起,關節僵硬,無法彎曲。.....把影片前半部分的他和後半部分的他對比壹下,特別震撼。張國榮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金像獎和臺灣金馬獎的最佳男演員提名。記得有個評論說:“鬼片到了這個地步,讓人無語!”
影片結尾羅被推上天臺,整個劇情被推向高潮,同時也暴露了整部影片的不足。按照羅導演後來的解釋,他的想法原本是為了反映都市人的孤獨以及由此引發的心臟病,正如羅在影片開頭所總結的:“其實鬼根本不存在,都是信息,壹些垃圾信息在妳的大腦裏起作用。所以希望妳以後不要再說鬼話了。”但是,這個想法遭到了劇組其他決策者的反對。最終羅導演從眾,修改了劇本,讓壹直處於幻覺中的小魚真的以女鬼的身份出現,會感動,會哭,會接吻...但張國榮對著鏡頭的長篇獨白卻飽含真情,感人至深,對這種真假難辨的局面給出了合理的解釋:“妳終於把我帶回來了。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麽。妳想讓我跳下去。妳想讓我死。但是我想告訴妳,我從來沒有快樂過,妳死了也不快樂。我有什麽權利快樂?但是我真的想忘記妳,真的想忘記妳。如果我的死能讓妳滿意,讓妳開心,我會去做。妳以為我下去之後,妳就可以忘記過去不愉快的事情了嗎?有些東西壞了,怎麽補救都沒用。我們所有人永遠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忘記。.....之前壹起開心過,壹起痛苦過。兩個我都會記得,不會像以前壹樣忘記壹切。我會和妳壹起死。”我無法在這裏壹壹描述羅的面部表情變化。請密切註意這壹段的長鏡頭和特寫。他每壹句話的表達都不同凡響,耐人尋味。
表面上看,張欣救了羅;實質上,羅救了自己。正如張欣的心魔被直面癥結,以毒攻毒所破解壹樣,羅也被迫坦然面對絕境,同時拯救了自己和心魔,重歸平靜。這種和平不同於舊的和平,不是壹種和平的幻覺,而是壹種建立在記得壹切、知道壹切的基礎上的和平,也是壹種永久的和平。
當太陽升起時,兩個幸存者相互依偎著,靜靜地坐在屋頂上。在他們的身後,羅站的地方,壹張昨夜空空如也的鐵網依舊緊繃著,告訴妳壹切都是假象,所有的逃避和掙紮都在妳的心裏,其實根本不存在。
風沒動,旗沒動,但妳的心在動。
……
《內在感官》在中國大陸上映的那天,我會去電影院看。電影是大銀幕的藝術,評論家們也說張國榮是壹個只適合在大銀幕上欣賞的明星。像《內心感官》這樣的作品對大銀幕的影響,永遠是小銀幕無法替代的。其實我看過大銀幕上的《內心感官》,因為正好趕上洛杉磯首映,我連續四次去好萊塢電影院。美國觀眾已經被萬聖節和好萊塢恐怖電影轟炸過,早已對內心感官上的驚悚場景免疫。他們甚至在看到樓上那個張欣的男人在耍花招的時候,都哄堂大笑。小宇的媽媽用水杯砸了羅的頭,才引來壹聲尖叫。劇情越發展,電影院變得越安靜。當羅最後登上天臺時,臺下壹片嘩然,因為《洛杉磯時報》用了大半個版面介紹這部電影和的生平,幾乎每個觀眾都知道這個鏡頭和張國榮之死的聯系。
坦白說,在我了解到更多信息之前,我個人認為《內心感官》與張國榮的死密切相關,不僅僅是因為劇情的巧合,更是因為張國榮的演繹深入骨髓,再壹次將人物與自己混淆。看完這部電影後,我的壹個朋友斷定張國榮已經患了抑郁癥,而且病得很重:“看他的眼睛!正常人沒有這樣的眼睛!”我心疼地說:“他演的是病人。”“那不是表演!不能玩了!妳們都太不關心他了,妳們都病得很重...難怪……”“得了吧,那是因為他演得好,拍戲半年後才得抑郁癥……”我無法說服她。人們總是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只要心動了,風和旗幟自然會跟著動。不管妳拿出多少證據證明他們還在,都是沒用的。
這是不可能的,當我自己看這部電影時,我完全把角色和張國榮本人分開了。但是,讓我難過的不是片尾的巧合,而是影片中對抑郁癥的分析。張國榮遺書的第壹個字是“抑郁”,媒體壹般翻譯為“沮喪、失落、憂郁”,引發了壹系列猜測和傳言;“抑郁、失落、憂郁”其實應該是張欣在影片中的病歷上寫的:“抑郁”,英文字典中對“抑郁”的第壹個定義是“抑郁”。想到這裏,我對張國榮的英語習慣和熟練程度感到遺憾。如果他直接用中文寫“抑郁癥”,會不會減少很多謠言?.....畢竟我們對這個疾病還是太陌生,對精神疾病的認識不夠,重視不夠。羅在影片中的很多話,像是對他自己說的,也像是對我們說的:“...長期失眠會變成惡性循環,沒有食欲,沒有精神,精神嚴重恍惚,嚴重崩潰...對中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把精神病這個詞和瘋狂、失眠這個詞聯系起來。他送了壹盒“不二價”奶糖給張欣當藥。當然是半開玩笑的,但是牛奶確實對治療抑郁癥有好處,這也是有科學依據的。張國榮去世後,很多粉絲送“不二價”奶糖上門,其中的殷殷思念令人印象深刻。不知道張國榮是否知道他的離去教會了我們多少人和事,我們對健康、生命和身邊的壹切有多少理解和關愛?
“有些東西壞了就壞了,怎麽都無法補救。我們所有人永遠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忘記。..... "我會記住張國榮,我會記住《內在感官》,但請允許我把《內在感官》作為張國榮的最後壹部作品,壹部優秀的作品來記住,而不是癡迷於壹個惡魔。風未盡,旗在飄,漸漸平復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