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石燕然”用的是《後漢書·竇融列傳》中的典故,東漢時竇憲率兵打敗匈奴,壹直追擊到燕然山,刻石紀功而還。
《漁家傲·秋思》
宋代:範仲淹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壹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譯文:邊境上秋天壹來風景全異,向衡陽飛去的雁群毫無留戀的情意。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邊地悲聲隨著號角響起,在重重疊疊的山峰裏。暮靄沈沈,山銜落日,孤零零的城門緊閉。
喝壹杯陳酒懷念家鄉遠隔萬裏,思緒萬千,想起邊患不平,功業未成,不知何時才能返回故裏。羌人的笛聲悠揚,寒霜撒滿大地。夜深了,將士們都不能安睡,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都被霜雪染白了頭發,只好默默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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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讀這首詞,都會有不同的感悟。這首詞首先給人的感覺是淒清、悲涼、壯闊、深沈,還有些傷感。而就在這悲涼、傷感中,有悲壯的英雄氣在回蕩著。
“塞下秋來風景異”,劈頭壹句,作者就把我們帶到了壹個特殊的環境。時間是秋天,地點在邊塞。風景呢?沒說好,也沒說壞,只說了壹個“異”。“異”在哪裏呢。且聽下文:
“衡陽雁去無留意。”衡陽雁去是雁去衡陽的倒裝;古人相傳,北雁南飛,到衡陽而止。衡陽城南有回雁峰,樣子很像回旋的雁。“秋來”,滿目蕭條。
“風景”越發“異”得難忍,所以雁兒毫不留戀地非飛走不可。這裏表面寫的是雁,實在寫人。即連大雁都不願在這兒呆下去了,更何況人?但是,邊塞軍人畢竟不是候鳥,他們卻堅守在邊塞。
下面三句,寫的就是“雁去”後的情景。
“四面邊聲連角起”,“邊聲”,指邊地的風號、馬鳴、羌笛之聲。這是寫聲音的,這聲音富有邊塞地區的特色。李陵《答蘇武書》中的“側耳遠聽,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可作註釋。然而,範仲淹在這裏卻更有壹層深意,那就是“連角起”。
角,是古代軍隊裏吹的樂器。“四面邊聲連角起”,就是軍中號角吹動,四面八方的邊聲便隨之而起。在這裏,作者是把軍中的號角作為主體來寫的,它帶動著邊地的壹切聲音。
這就是說,邊地“雁去”了,邊地的駐軍沒去;不但沒去,而且用他們的號角,與邊地的人民緊緊相連。這聲音也許有點單調,甚至有點悲涼,但壯闊,充滿力量。
“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是上闋的結句,突出地表現出邊塞的安穩和牢固。“千嶂”,是寫山勢,層巒疊嶂,猶如巨大的屏風。“長煙”,是炊煙和暮靄所形成的壹片霧氣。在“落日”中,邊地的孤城及時地把城門關上了。
“城”是孤的,但有“千嶂”環繞,“長煙”籠罩,“落日”照耀,就不顯得那麽孤獨無靠。它是堅固的,結實的,嚴陣以待的。然而,城的堅固與否,更重要的還在於把守它的駐軍。因此,在詞的下闋,作者就把邊防軍人推向畫面中心,集中筆墨表現他們的思想感情。
“濁酒壹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這句是全詞的核心,是它的靈魂所在。邊塞軍人壹邊飲著濁酒,壹邊思念著家裏的親人和家鄉的壹草壹木。這不但是合情的,而且是合理的。所謂合情,就是這些軍人到了晚間,思家、思鄉之情就愈加濃烈。
這符合生活的真實,令人信服。所謂合理,就是正因為他們熱愛家鄉,所以他們才更熱愛祖國,他們也就不會像雁那樣“無留意”地飛走,而是堅守在崗位上。
不只堅守,他們並不滿足於堅守,他們還盼望著打仗,出擊打勝仗。因為只有這樣,國土才能完整,邊塞才能鞏固,邊防軍人才能回到自己可愛的家鄉。因此,接下來的“燕煙然未勒歸無計”七個字就有著深刻的含義了。
“燕然”,指燕然山,就是今天的杭愛山。“勒”,刻的意思。據《後漢書·竇憲傳》記載,公元89年,東漢將軍竇憲打垮匈奴進犯,乘勝追擊,“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裏,刻石勒功”而還。所以“勒石燕然”就成了勝利的代名詞。
“燕然未勒歸無計”,意思就是抗敵的大功還沒有完成,回家的事就不能去計議了。這個“計”字很重要,它是計議、打算的意思,可見邊防軍人不回家是主動地、自覺的。
若是把它理解為計策的“計”,那邊防軍人的不能回家就成為被動的、無奈的了。這樣理解,對邊防軍人的形象,對全詞的意境就都有損害。
“羌管悠悠霜滿地”,承上啟下,進壹層強調邊防軍人想家思鄉的情緒,並由此而寫出全體將士憂國的情狀和感慨。
“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人為何不能成寐?將軍已經白發蒼蒼為何還在服役?年輕的兵士為國守邊為何還要落淚?這裏有悲的成分,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憂,是怨,是憤憤不平。
他們憂慮國家的安全,抱怨朝廷無人整頓武備,更為當局沒有壹個正確的方針政策而憤懣,以致邊防軍人久住“塞下”,將老,卻不能退休家園,兵少,卻不能與妻子團圓。
從《漁家傲》全詞來看,應當說,情調是悲壯的,感情是強烈的,它是壹首古代邊防軍人之歌,以其英雄氣概扣動著歷代千萬讀者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