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創業者來說,關註、研究失敗比關註、研究成功更有意義,我們要學會在壹個充滿著挫敗、挑戰、威脅的環境裏做壹個“漏網之魚”,實現壹次真正意義上的“出埃及記”,或者“勝利大逃亡”,也許更有意義。
成功和失敗是密切相關的。美國人很關註成功,也很喜歡談成功,同時他們也非常關註失敗,也喜歡談失敗。他們對成功的渴求與對失敗的恐懼,這兩種情感的強烈程度至少是相等的。甚至這可以這樣說,失敗是他們更關註的、深藏於心的壹個概念。
很多年前廣告業內有壹個案例說明了這壹點。美國政府機構委托奧美公司制作壹條公益廣告,這個廣告想要告訴人們珍愛生命,遠離毒品。剛開始,奧美公司設計出的廣告是告訴大家吸毒有多可怕、多邪惡。壹個正常的人、壹個正直的人、壹個成功的人是應該遠離毒品的。
結果這個廣告播出之後,效果很不好。因為大家壹看就會覺得不疼不癢,甚至帶有非常明顯的說教成分。當大家覺得妳在說教的時候——不管妳在為商家說教、為政府說教、還是為教會說教,大家心裏已經把妳給屏蔽了。
後來他們反省,不斷的想,怎樣才能讓這條廣告真正觸動人。最後他們找到了壹個點:這就是美國人最大的隱痛點——對失敗的恐懼。最終,這個廣告呈現的就是壹個主題:把吸毒和失敗、失敗者——也就是他們經常說的“loser”聯系在壹起,吸毒者等於“loser”。
這個廣告做出來以後,立即引起非常大的反響。因為它直擊“意中有,語中無”的那個詞:loser。幾乎每個美國人都害怕被別人叫做loser,所以當這個廣告把吸毒者和loser聯系在壹起,幾乎觸到所有人的神經。
王爾德有壹句話,當壹個東西被認為是邪惡的時候,就永遠有魅力,只有當它被認為是庸俗、低能和失敗的時候,才不流行。有些人就特別喜歡邪惡,特別喜歡不健康的生活,就像跟年輕人談話不能講養生、不能教育他要過健康的生活——因為年輕人就喜歡過不健康的生活。
但是年輕人最害怕的就是被別人叫做loser。Loser這個詞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在漢語裏很難找到壹個與之相對應的詞。妳說妳把它譯成“失敗者”、“輸家”,都不夠勁,都不傳神。它這裏暗含著像尖刀壹樣的直戳人心的摧毀力,這個力量在“失敗者”和“輸家”這兩個詞裏我們都感受不到,所以現在這個詞在中國流行。
我記得當年騰訊和360“大戰”的時候,周鴻祎以他慣有的筆調寫了壹段微博:壹個常年剽竊成性的嫖客,壹個賣假藥的假藥販子,還有幾個職業性的loser,聚在壹起本身就很搞笑。這個詞殺傷力太強、太刻薄,壹定要慎用這個詞。
但是我們今天我們又不得不談這個詞——loser。我今天特別關心的壹個問題:究竟什麽人叫loser?如果妳說失敗,幾乎每個人都失敗過。尤其是那些所謂的成功者,他們在成功之前不知失敗過多少次。拿破侖說,在壹場爭鬥當中,所謂的勝利,不過就是比對方晚失敗五分鐘。所以,顯然不能說誰遭遇過失敗,誰就是loser。
說到這裏,我想到了李敖大師說的壹段很刻薄甚至有點粗鄙,但是糙理不糙的壹個論斷——他說天下很多文章其實都是狗屁文章,但細分起來,寫狗屁文章的人可以分成三種類型。第壹種叫:“放狗屁”。就是說,他是人,偶爾放狗屁。在很多時候,他寫的文章還是不錯的;第二種人叫:“狗放屁”。他是狗,偶爾放屁;最糟糕的是第三種,叫:“放屁狗”。
李敖的這個論調可以放在失敗這個話題上,有些人其實不是失敗者,甚至最後還是個贏家,偶爾失敗過,這是第壹個層次;第二個層次,可以把他叫做失敗者,但不是天天失敗,失敗是有時有晌的;第三種比較令人悲傷,他壹路失敗,從做人到做事,都是失敗。
所以回到那個問題,什麽是失敗者?顯然不是失敗過的人。如果這樣說的話,我們每個人都是loser,甚至說的也不是那種壹直沒有什麽成就、隔三差五還倒點黴的那種人,我們所說的loser是:不論是從行為還是從外在的表現,他是個失敗者,而且他的內心也是壹個失敗者。所以,這個話題可以還原成什麽是失敗者的心理邏輯。
有壹次我和朋友聊關於現在的年輕人——他們每個人在混不同的網站,有人在混微博,有人在混知乎,有人在混朋友圈。大家都在討論這樣的問題:分別喜歡混這三個圈子的人,他們各自有什麽特征。有壹個朋友明確的說,在微博這個圈子裏loser最多,在知乎這個圈子裏loser最少,而混微信朋友圈的人loser的數量介於兩者之間。當時我聽完這句話,覺得這種論斷還真是有點意思。
這符合我們通常的觀察。在微博上,我們最容易見到尖酸刻薄的人。妳隨便發出的壹條信息,都有可能遭來惡罵,這種惡罵也沒有多少水平,基本都兩個字,比較客氣的叫“扯淡”,比較惡毒的就是那些我不便重復的詞,但在知乎裏面,這種情況就比較少了。
為什麽同樣都是在網上混,為什麽在微博裏,會出現那麽多惡毒的、尖酸刻薄的話,而在其他兩個圈子不那麽多呢?原因有很多,有壹個基本的心理規律:人在陌生人的環境裏和在熟人的環境裏,行為方式不僅不壹樣,甚至可能剛好相反。
有的人在熟人圈子裏彬彬有禮,但是如果有幸同路乘坐他的車,妳會發現他是那種特別容易路怒的人。誰稍微有點不守規則,他就破口大罵;誰要是礙到他的事,他就把別人想方設法往路邊擠。有時候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這種情緒,停好車以後,他好像又回到壹個正常的狀態。
人在陌生的環境裏,很容易將自己的負面情緒發泄出來。在微博裏,很多人互不認識,即使關註這個人,但是他也不知道妳是誰。當對方不知道妳是誰的時候,妳罵他的任何話都是不用承擔什麽責任的。尤其是他的地位比較高、名氣比較大,而妳基本上處於壹個陰暗的角落,妳可以很容易、大膽地說出平時在熟人圈子不敢說出的話、做平時不敢做的事。
在《魔鬼詞典》裏,對勇氣有壹個定義:勇氣是男人們在沒有危險的時候,最願意表現的精神氣質。人在沒有危險的時候,不用承擔個體責任的時候,很容易表現出壹種所謂的勇氣。魯迅說,中國人對待外國人實際上是兩種態度:當我們泛泛說外國人的時候,我們把他們叫“洋鬼子”;如果是壹對壹、面對面的時候,我們通常管他們叫“洋大人”。
壹個人在現實裏越是怯懦、畏縮,越是缺少成功體驗、很少體會到所向披靡的感覺,當他在虛擬世界裏,不用面臨任何危險、不用承擔任何責任的時候,他就會尋求壹種“代償性滿足”,他就會把他平時不敢表現的狀態,在虛擬世界裏表現出來。
這有點像姜文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中馬小軍。馬小軍被派出所抓去狠狠地教訓壹頓之後,自己回去對著鏡子虛擬性的在教訓警察。當我們在壹個虛擬世界,在我們不用承擔責任、沒有危險的時候,我們特別表現出所謂的勇猛、所謂的強大,越說明妳在現實裏很卑微、很怯懦。
過去在農村,所謂的可恥的懦夫行為,被稱為叫“缺德鬼”、“懦夫”。就是指的是當對方無還手之力的時候,卻特別樂於表現出大無畏、勇猛、強大那樣的人。壹般這樣的人愛幹什麽呢?比如,挖絕戶墳——挖人家的祖墳,但是是絕戶的,沒誰來找妳麻煩,沒誰來和妳論理、來報復妳的;踹寡婦門、罵聾子、打瘸子……
這是最沒出息、最招人鄙視的。我們把這樣的人叫“懦夫”。我們壹般對這樣的人,有很多的說法,叫“懦夫”、“猥瑣男”、“渣男”,所有的詞好像都沒有那個詞準確——loser。
我們可以做壹個簡單的情景測試,看看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檢測呢?就是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我們在對方沒有還手之力的時候,妳對他是什麽樣的態度。《菜根譚》裏說:“待小人不難於嚴,而難於不惡;待君子不難於恭,而難於有禮。”
印度的聖雄甘地辦過壹份雜誌,經常會收到讀者來信。有壹次接到壹位女士來信:“現在有壹個男子向我求婚,他們家很有錢,他也對我窮追不舍,我現在猶豫該不該接受他的求婚。”
甘地說,這很簡單。如果他邀請妳到他們家裏或者請妳吃飯的時候,妳要特別留意,他怎麽對待他們家的仆人,他在餐廳裏是如何對待服務員的。因為這些人在他面前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人。如果他還是彬彬有禮,他對他們還是很尊重的話,妳就嫁給他;反之,妳就不要嫁給他。今天,他對妳很尊重,他對妳窮追不舍,是因為妳的美貌,是因為他有求於妳。”
簡單地說,妳今天是處於強勢狀態,所以他對妳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妳處於弱勢狀態的時候,或者和他平等的時候,他會對妳怎麽樣。
只有當自己在做不必要的事,不用承擔不必要的責任,不必要接受這樣做可能受到的報復和負面後果的時候,仍然堅持原則和分寸,態度仍然表現出和如同自己是處於弱勢的狀態的那樣的人相同,才是值得信賴的。
這種測試好像很簡單,其實非常管用。我們對自己也可以進行壹種測試和評估。當我們感冒的時候,如何知道自己感冒了?那無非是:打噴嚏、流鼻涕、淌眼淚、頭疼腦熱等,我們就知道自己感冒了。但是我們如何知道自己是不是loser?
有壹個標準很簡單、也很管用——
我們是不是在日常生活中對別人進行語言的攻擊,即使不說出來,在心裏習慣性對別人的行為進行負面的評價,對別人的行為、意圖進行惡意的揣度,如果我們是這樣的情況,說明我們內心存在著巨大的焦慮。
其實在我們的內心,已經悄悄意識到自己的失敗、不如意,我們非常清楚自己在社會上、社群裏的位置,由此,心裏就產生了巨大的焦慮。所謂焦慮就是我們感受到了痛苦、不如意,但是我們又不去采取行動。那用什麽辦法才能解決焦慮呢?
正常解決焦慮的辦法是,如何用實際的行動去改變自己在人群當中的位置。但是有壹些人選擇了另外的壹個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簡單概括就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就是否定問題。當我們知道自己不好,當我們自己感受到自己猥瑣、齷齪、卑微的時候,我們選擇對所有人、所有事物都理解為:其實我們都壹樣,時間久了,就會形成壹種快感。
當我們在別人的身上、在某件事上,看到了某種我們樂於看到的快感的時候,我們心裏就有壹種很釋然的感覺。當我們在壹個大家都很認可的壹個人和壹件事上,找到某種漏洞、破綻的時候,我們心裏會形成壹種快感。這種快感會形成壹種獎賞機制,這種機制會不斷的刺激我們繼續去尋找這樣的壹種快感。
就像壹個懦夫,他不是真的勇敢的時候,反而會尋找這種代償性的滿足。當他自己對自己的失敗感到極其焦慮的時候,他就會對別人的成功有壹種“獨到”的解釋。比如說,別人的成功是碰運氣,別人的財富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得到的,某人雖然長得帥,但是頭腦非常簡單,另壹個人雖然長得漂亮,但其實很淺薄。
當我們總是希望在別人身上找到這樣所謂的漏洞和缺失,而當我們確實找到這些所謂漏洞和缺失的時候,我們就會體會到壹種快感。這種快感享受久了,可能就會是妳生活中唯壹體會到的快感,如果妳的快感只有這壹個來源,那麽不管承認不承認,妳就是壹個lo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