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去常州的時候,雨忽然就下了起來,很大很大。
水流如註。靜靜地看著窗外,霧朦朦的,是壹片灰色。
去火車站,忽然就發現,人多了起來,才恍然覺的,是回家的時候了。
廣場上,人擠著人。雨大,所以能避雨的地方,就沒有壹處空閑。售票室裏是人,走廊裏是人,沒有壹處幹爽的地方。穿著灰朦朦的帶著被褥的男人女人,中間還混著有小孩,就地躺在走廊的潮濕的地上,吵吵
鬧鬧地,壹點也不急躁。似乎已在此呆了很久了。
他們是些民工。掙了壹年的錢,帶著壹家大小,回家過年。
有似乎是剛入伍的新兵,被派來維持秩序。沒有見到有倒票的販子。票很容易就買到了。
進站,才知道,要進入候車室,必定要有當天幾小時以內的票,否則,便只能呆在外面受凍淋雨。
進不去的是民工。他們有的是時間,可以等幾天,去買來最便宜的車次的車票。住宿也要化錢,就只有睡在火車站了。
我想,我如果是他們中的壹員,我會需要什麽?
也許,只是壹個能躺下的幹爽的地面;壹杯熱水,可以暖手,也可以喝。
(二)
這趟車上,人很少,有座。
思索著悲師兄語重心長的話語,心裏早已明白自己的錯處了。雖然,自己只是很輕描淡寫地提到前段時間工作中的壹些問題,但敏銳的悲師兄卻從中感應到中間不如法的地方,便壹再善巧地提醒。
什麽是慈悲?
也許,說的時候,每個人都能答得很好,但在實際的工作生活中,誰又能做到多少?又能反思到幾分?
對壹只流浪的小貓小狗,對壹個陌生的乞丐,對壹個善良的人,或者與我們沒有利害關系的需要援助的人,也許更容易引發我們世俗的同情心。但對於壹個與妳有利害關系,壹個公認的惡人,壹個已經犯了錯誤的人,也許,我們自認為懲治惡人,堅持原則沒有錯。但恰恰我們就錯在了這裏。
世俗的同情心及愛心,不是佛法究竟的慈悲心。
我們凡夫的同情心裏,沾染了分別,愛恨,欣厭等等世俗的東西。所以,我們在堅持原則的時候,關鍵的起心,就看是要拯救他,還是要懲治他。
(三)
忽然就想起了常州大林寺靜海老和尚的壹個故事:
幾年前,有壹對夫婦。老公掙了錢,包了二奶。女人氣急,但壹切手段用盡,老公鐵了心不回頭。無奈,女人想到了靜海老和尚。老和尚平靜地對女人說:妳幫我抄《金剛經》吧,妳幫我抄十部《金剛經》,我再告訴妳如何去做。
女人雖然狐疑,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就住在廟裏開始抄經。
等到抄到八部《金剛經》時,女人忽然就省悟了,平靜了,也不再去想老公及二奶的事情。但奇怪的事情出現了,老公竟然跑到寺裏來,向老和尚叩頭,向女人認錯,斷了和二奶的壹切往來。壹個家庭復圓了。老公感激老和尚,便為大林寺捐款150萬元。
女人用盡了世間的壹切方法,都不能夠拉回老公的心。但老和尚卻讓女人辦到了。那就是:慈悲。
內心裏真正生起慈悲的光芒的時候,能敵得過世間的壹切。
(四)
松江火車站,早上七點不到,買票的人就已經排到了外面廣場了。長長的兩隊人流。
都是急著回家的人。大包小包。
壹個老女人挨著向排隊的人乞討。沒有人理她。她沒有討到壹分錢。
我看到她偶爾用手在抹眼淚。她應該是壹個真正的乞丐。
女人走到我跟前。我把剛買來的油條分壹個給她,又掏出些零幣放在她的碗裏。女人對這壹點點微薄的給予似乎沒有想到,不斷地給我說許多感激的話。
她說,好心人呀,妳給的吃的,我給前面那個人,讓他吃。他早上來車站,被人搶了,也被打了,好可憐。我給他兩元錢買吃的,他說不要,吃不下。妳看妳看,就是前面那個人。
女人走到隊伍前面,拉住壹個人指給我看。果然,壹個民工模樣的人,滿身是血,眼也被打青了,衣裳也破了。女人說,吃吧吃吧,是那位好心人送的,妳吃吧。
男人向我示意,表示感激。我卻忽然慚愧著自己。
壹根油條,兩元錢。我所給予的,對我沒有任何的損失。而那個女乞丐給予的,卻是她的大部分,或者全部的乞討所得。
壹個靠乞討為生的女人,壹個生活在最底層的女人,卻能夠在另壹個人遭遇困境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這樣的舉動,令我汗顏!
我想,她壹定是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