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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學習壹門語言?

二十多年前,我開始學習用白話文寫文章時,犯了兩個錯誤:

我想,在剛學會寫字的人當中,可能有很多人也會犯我犯過的錯誤。在這裏談壹談可能會有好處。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語言的使用是要看事物的。我們用什麽詞取決於我們寫什麽。比如今天要寫報告,壹定要用簡單明了的語言,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地寫。壹句俏皮話是寫不出好報告的。相反,如果我們想寫壹部小說,我們應該使用更生動和感性的語言。

如果我們在寫小說或劇本中的對話,我們的語言取決於描述它的人。我們的角色性格、職業、受教育程度等等都不壹樣,所以他們的話壹定不能按照編劇安排好的語氣和語調說出來。壹個作家首先要自信地了解人物的壹切,然後設身處地地去寫人物的話。作家真的是全能演員。他壹支筆就能寫出王二、張三、李四的語言,而且都寫得恰到好處。對話是人物性格的自我介紹等等。

小說中,除了對話,還有描寫、敘事等等。這些也要配以恰當的語言,不能隨便說。壹個作品壹定要有意境。情調是悲傷的或激動的,我們的語言必須剛好足以裝備這種悲傷或激動。比如我們要傳達悲傷,就要選擇壹些色彩不那麽強烈,聲音不那麽大的詞,導致句子稍微長壹點,因為語氣緩慢,用詞暗淡,讓大家都感到悲傷。相反,如果我們想傳達激情的感情,我們必須使用明亮和強烈的語言。語言就像壹堆磚頭,必須經過我們的精心排列和組織,才能成為壹面墻或壹個房間。語言不是可以隨便用的,而是要通過我們的組織,讓它和思想感情有血肉的聯系。

第二,現在來說說我犯的第二個錯誤。這個錯誤正好和第壹個相反。第壹個錯誤,如上所述,是在不知道如何組織和控制的情況下使用白話文。第二個錯誤是,當我找不到白話文時,我求助於文言文。二十多年前,我不僅這樣做,也給自己找了壹個理由。我說:這是提高白話文。過了好幾年我才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我漸漸明白,我的責任是用白話寫文學作品。如果把文言和白話文混在壹起,那就是我沒有盡到責任。是的,有時候在白話文裏找到和文言文壹樣的詞或短語是相當困難的;但是,只要不怕麻煩,這個困難也不是不可克服的。為白話文服務,不要怕麻煩。有了這個認識,我盡量避免借用文言文,積極使用白話文。有時候,找不到與文言文對等的白話文,就換壹種說法,盡量把事情說清楚。這還不夠,我還得用壹句文言文——然而,這幾年,這種方法在我的寫作中越來越少了。這就是為什麽不僅我的劇本和小說可以大聲讀出來,我的報告式的文字也可以讀出來,可以理解。

最近幾年,我也很註意不使用專業術語。要用專有名詞。但是,如果不用也能把事情說清楚,我就決定不用了。我是這樣認為的:有些專有名詞的含義不容易被群眾完全理解;那麽,如果我用它們,讓大家只聽到和看到它們的聲音和圖像,不明白它們的意思,豈不是耽誤事情?那還不如避開他們,用幾句普通話,如果大家都能聽懂的話,把事情說清楚。而且,如果要這樣解釋事情,壹定要用簡單生動的詞語,自然親切,聽著有趣;這就增加了文藝的說服力,有壹次,我去壹所中學做報告。報告會結束後,學校裏的壹位先生對學生們說:“他說的我都告訴妳們了。”但是,他說得比我透徹親切,因為我給妳講過壹套文學術語和名詞,他只講白話——把術語和名詞裏的意思講清楚的白話!他為妳解決了很多問題,而我,慚愧,沒能做到!“是的,近年來,無論我寫什麽,我總是希望充分信任白話文;我不會壹個接壹個地用術語和名詞,即使我想解釋壹點更深刻的道理。名詞是死的,詞語是活的;用活的語言解釋道理,比堆砌死的名詞更文藝。況且,要想用普通詞代替專有名詞,同時又能說出專有名詞的意思,就必須花很多心思,如何讓普通話像專有名詞壹樣有用,比專有名詞更活潑友好。這樣才能提高運用白話文的能力,逐漸明白什麽叫做“淺顯易懂”——用最通俗的話說出深刻的道理。

現在,我來說說我是如何發現自己的錯誤,如何慢慢改正的。我單獨說壹下:第壹,從閱讀文學名著中,了解壹些運用語言的原則。第壹條是:所有著名小說或戲劇的語言都是原創的,像新鮮的流水,壹句接壹句,壹段接壹段,沒有隨便說話的地方。這告訴我,文藝作品的結構是有機的,像壹個美麗的生物;思想,通過語言的表達力,像血液壹樣貫穿於壹切生物。所以,作家在使用語言的時候,壹定要非常小心,不要這裏多壹個,那裏少壹個,而是要用均勻而有調子的語言,處處長短距離適當,畫出壹幅美麗的圖畫。這教會了我,語言要服從作品的結構,不應該潦草。這也讓我知道了刪除自己的文字有多重要。當我們寫作時,最常見的錯誤是寫得太多。沒有人能寫很多,把每壹句話都寫對。所以寫完文章,壹定要刪掉。不要糟蹋自己的話!與其說得少而準確,不如說得多而冗余。作家的技巧在於他能夠把思想、感情和語言結合起來,然後非常簡潔地說出來。我們壹定要狠心去刪除,而不是無聊去改變!改了又改,毫不留情!對自己寬大是對讀者的不負責。單詞要改,句子要改,連標點符號都要改。

讀文學名著也讓我懂得,世界上最好的作品,幾乎都是簡潔明了的作品。初學者往往認為,只有多使用形容詞、新名詞、典故,才能成為好文章。其實真正的好文章不是隨便用的,甚至不用形容詞和典故。用壹些老生常談的形容詞和典故是最庸俗的。我們自己要深入思考,不要借,不要偷,不要濫用壹個字。真正漂亮的人不怎麽化妝,也不亂穿衣服。明白這個道理後,我不僅輕松地使用形容詞,而且盡量少用“然而”和“所以”,這樣教寫作才能有力有力。

第二,為了練習使用語言,我不斷學習如何用各種文學形式寫作。我寫小說,劇本和快板。我不能把它們都寫好,但是每種形式都給我機會練習如何使用這種語言。壹種形式有壹種語言的形式,比如戲劇是對話式的,快板是順口溜式的等等。看了別人的作品,自己練習,劇本教我怎麽寫對話,快板教我怎麽用口語寫符合韻腳的流行詩。這樣,了解不同的技能會增加運用語言的知識和技能。我們寫散文的時候,最難把句子寫得緊湊,總是太慢。這個,最好是練通俗韻文,因為通俗韻文的句子是有壹定長度的,句子裏有壹定的音節,不花大量的時間是寫不出來的。然而,這些時間並沒有白費;會讓我們明白如何把過去排列好的單詞翻過來,把單詞改過來。有了這個經驗,再去寫散文,就會知道如何選詞煉句,如何壹句話有很多語句。還有:通俗韻文既要通俗又要韻文,有時不能把專有名詞放在句子裏,以免破壞通俗;不能隨便用長名詞,以免破壞韻文的音節。因此,我們必須避免使用技術名詞和長名詞——比如美帝國主義——並試圖表達它們的意思。這是非常有益的。這教會了我們如何不依靠專業術語把事情說清楚。看來宣傳詞壹定有這個能力;否則,充滿名詞,文字不活,效力小。緊緊抓住自己的思想,但說話生動親切,是壹篇很好的宣傳文案。

第三,這壹項雖然列在最後,但卻是最重要的。我們必須從生活中學習語言。顯然,如果我要描述農民,就必須到農村去。這並不是說我到了農村,就只記得農民愛說的幾句話。那沒多大用。我的首要任務是看看農民的生活。沒有生活,就沒有語言。

曾經有人問我:“我住在北京,妳也住在北京。妳能熟練運用北京話,我為什麽不能?”我的回答是:我可以描述那個綜合體,因為我曾經在裏面生活過。我可以描述外國人力車夫,因為我的許多朋友以拉車為生。我知道他們是怎麽生活的,所以我會寫他們的語言。北京的壹個司機,和其他北京人壹樣,說著普通的北京話,比如“妳喝茶了嗎?”“妳要去哪裏?”等壹下。如果從語言上尋找他的特點,我們會失望,因為他的“行話”並不多。如果僅僅依靠“泡蘑菇”四個字來支撐對壹個馬車夫的描述,那就太單薄了。

了解司機的生活,可以發現司機的品質,思想和感受。這樣可以找到語言的源頭。文字表達感情,傳達思想,所以大學教授的文字和國外司機的文字是不壹樣的。從生活中尋找語言,語言有根;如果我們從字面上尋找語言,語言就會成為壹種裝飾品,我們無法觸及它的根源。文字與生活密不可分。所以,學習語言離不開體驗生活。

壹部文藝作品語言的好壞,不是看它用的字多不多,用的是不是某壹個階層或行業的文字,而是看它的字和詞用在壹個恰當的地方。也就是說比如壹部關於工人的小說,裏面工廠的名詞,工人過去說的話都有,這是好小說嗎?不壹定!這部小說不是壹部完整的工廠和工人語法詞典。語言的成功,在壹部文學作品中,取決於在什麽情況、什麽機會下用什麽詞、用什麽詞,都用得正確、恰當。如何才能正確恰當地使用它們呢?再次:懂生活。工人生氣了就唱“生氣”,自然不對;但是,教他生氣地說壹大堆工廠術語是不對的。我們必須了解這個憤怒的工人的生活,然後才能描述他有多憤怒,才能寫出這個工人的憤怒的話。生活是最偉大的活詞匯。

以上經驗可以總結為:多看文學名著,多練習各種形式的文學寫作,多體驗生活。這三方面的努力對語言的運用有很大的幫助。1951年8月16日,《解放軍文藝》第壹卷第三期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