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能否再跟“歸來”

“凱旋”後面能否再跟上“歸來”或者“而歸”，這恐怕是在語文界乃至語言學界討論數十年而懸而未決的壹宗公案了。支持者認為“凱旋歸來”、“凱旋而歸”，許多大眾都這麽說，約定俗成，說法理當成立；反對者則堅持認為“凱旋”已經表示“歸來”“回來”的意思，在加上“歸來”“而歸”顯然是疊床架屋，多此壹舉。 孰是孰非，似乎難以定斷，因為雙方均言之鑿鑿，難以有更為充分的理由做出“二者必居其壹”的選擇。我們暫不妄下斷言，先看看“凱旋”壹詞的含義。 商務印書館的《新華大字典》是這樣解釋的： 凱（凱），軍隊打仗獲勝歸來演奏的樂曲。文字源流凱是會意兼形聲字，由幾和豈兩部分組成，幾（幾）表示與軍隊、軍備有關，豈兼表聲。本義指軍隊得勝歸來時演奏的令人振奮的樂曲。 旋，①繞著中心轉動。②歸來；返回。……文字源流旋是會意字，在甲骨文和金文中,由表示軍隊中旌旗之義的 和足或 和止兩個字組合而成。在篆文中，由 和表示足的疋兩個字組成，合起來表示人隨著旗幟走。旋的本義指士兵的腳隨著旗幟的指揮而向前後左右轉動，引申泛指旋轉。用作名詞時，指圍繞著中心不停轉動而形成的圈兒。由此還引申指回旋的。又引申為沿物體四周邊旋轉邊切削。也引申為返回。 很顯然，“凱旋”壹詞中的“旋”的確有表示“返回”的意思。但問題不在於此，而在於有“返回”意義的“凱旋”能否再跟上有“返回”意義的“歸來”呢？ 從語法上看，在漢語的詞語組合中，最基本的有五大語法關系的組合，即聯合（並列）式、主謂（陳述）式、偏正（修限）式、動補（補充）式、動賓（支配）式。聯合式中包含的並列結構和近義並列和反義並列。近義並列就是指語義相近的兩個語素或詞的組合。比如“開/始”“打/擊”“研/究”“窮途/末路”“空言/虛語”“失魂/喪魄”“小恩/小惠”等。近義組合是漢語詞語組合的壹條重要的語法規則，雙音節詞匯的近義組合主要是為了適應漢語詞匯由單音化向雙音化方向發展的客觀趨勢，而由近義的詞組成的成語或其他短語熟語，主要是為了豐富詞匯的構成，而在語法上近義並列的句子也是有很多例證的，近義並列的組合是符合漢語語法規律的。 從修辭上看，近義並列的組合也是常常發生的，甚至於還存在完全相同的詞語在句子中前後出現的反復修辭手法。姚雪垠的《李自成》中起義軍士兵看到闖王騎在烏龍駒上，激動地喊起了：“闖王來了！闖王來了！”連續完全相同的兩個“闖王來了！”表達了士兵對闖王愛戴之心，也表達出了闖王突然出現所帶給他們驚喜之情。如果用壹個“闖王來了！”這種感情的強烈程度就難以表達得淋漓盡致。所以在特定的語境下，有時重復詞語和句子不僅不是累贅多余，而是必須的，是修辭表達的客觀要求。 因此，我們鑒於語言中有近義的語言材料（包括同義的語素或詞或短語或句子）的組合，我們可以說“凱旋歸來”或“凱旋而歸”這樣的並列組合是合乎語法關系的組合。只是這種組合是否已經像成語壹樣取得固定短語的資格，目前尚未能下結論。 我認為“凱旋歸來”或“凱旋而歸”在語言材料組織上已經取得了固定的形式，這在語言使用中已是壹個事實。既然語言事實上已經把“凱旋”和“歸來”或“而歸”組合在壹起使用，且這種組合又是符合語法和修辭的，那我們就應該認可這種組合的合法性。 “凱旋”再加“歸來”，突出了回歸的意思，應該說是符合主旨的。從句子的音節結構要求看，壹般口語中“祝”“祝賀”“祝願”的動詞後面，通常要跟上四個音節的短語。無論是聽起來或者讀起來四個音節比兩個音節要流暢，自足。在口語中說“祝健康！”沒有“祝身體健康！”顯得完足，“祝凱旋！”自然也沒有“祝凱旋歸來！”來得自然順暢。（史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