蔄誌壹
“蔄,音曼 姓也”。這就是最權威的《康熙字典》對該字的可憐地註解。既非象形文字演變而來,也非皇帝賜姓(字)延續至今。此姓“小”的在傳統的“百家姓”中沒有位置,連前些年出版的《千家姓》中也不見蹤跡。“蔄”卻和趙錢孫李周武鄭王壹樣各自占據整個中國姓氏的壹萬壹千九百三十九分之壹的位置。
我就是擁有此姓的壹員。 從小我就對自己的姓氏產生濃厚的興趣。曾向父親詢問過:“別人的姓都有出處,為什麽我的姓卻沒有”?可父親十幾歲離家鬧革命,又沒念過書,對本家族的情況知之甚少。這個念頭壹直埋藏在我的心裏。長大後,我利用工作關系,回祖籍——山東省文登市(唯壹的“蔄”姓聚居地)向仍居住在那裏的家族中其他老人詢根求源。可因為十年“文化大革命”,家譜早給革掉了,無法考證。只依稀告訴我,就在文登不遠處有個地名叫“蔄山”(現“蔄山”鎮,可“蔄山”無壹戶姓“蔄”的人家。另外壹條重要線索,家族的祖先曾到關外祭祖。
天啊,關外?這是個多大的地域!長城以北,從東北、內蒙直到西北。是女真族(後為滿族)、蒙族、契丹族或是其他什麽民族?帶著許許多多問題,我開始向全國各地的“姓氏專家”寫信,希望他們能夠給我釋疑。結果讓我大失所望,這些“專家”不但解決不了我的問題,甚至連壹封只需八分郵資的回信都沒有。讓我第壹次嘗到了石沈大海的滋味,甚至打消了尋根的念頭。
說來也巧,大約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中央電視臺《海峽兩岸》中有壹檔節目叫《中國奇姓》,專門介紹中國的稀有姓氏。壹天夜裏偶然看到,心頭壹動,何不寫信給中央電視臺求得幫助,看看此姓奇也不奇?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信得到央視相關專欄的重視,有關人員南尋北訪,收取了大量資料,最終對“蔄”姓作了兩集報道(而介紹其他奇姓卻只有壹集)。其復雜可見壹斑。
第壹集的介紹大致如前所敘。令人感到吃驚的是第二集。片中說我的祖先是在明朝洪武年間從雲南遷出,(把我從小形成的印象幾乎全部否定)進入中原後分為兩支,壹支向北壹支向東。毫無疑問,山東現存的“蔄”姓後裔應是向東的這支。向北的那支應是到了關外。可到底在哪裏?關外太模糊。更讓人生疑的是,到目前為止,關外尚無發現“蔄”姓後裔。難道都蒸發了?到底屬於什麽民族?為何從雲南長途跋涉幾千裏橫貫中國?等等等等。所有這些問題片中都沒有答案。
老問題還沒解決,新疑問越來越多。我的好奇心和尋根的欲望,迫使我開始對那段歷史進行更進壹步的探究。
古代中國各民族幾千年的生活習俗決定,安居樂業是他們的首選。盡管不富裕,也不願離開祖輩的基業(哪怕只有壹畝二分地),拋棄祖業甚至被認為是離經叛道,“父母在不遠遊”可是要尊奉的“禮教”呀。晚輩中可能有在外做生意的,但家眷仍留駐祖地。除個別吃上皇糧在外當差的,實在出於無奈,“忠孝不能兩全”了嘛,至少還能光宗耀祖。再說了,這壹南壹北相差幾千裏,氣候、水土、習俗差異太大。雲南的自然條件比關外好的多。總之,沒有舉家北遷的理由啊。
在對歷史的探究中,突然有壹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從動物和人類的發展規律中了解到,不可抗拒的災難和民族戰爭是導致種群、族群大遷徙的主要原因。
明洪武是元向明改朝換代的交替期。也就是說,以漢為主的多民族打敗了蒙族(還有幾個附庸的少數民族),結束了蒙族對漢族及其他少數民族長達八十八年的統治。此時,大量的蒙族軍隊、家眷和此間隨軍南下的蒙族百姓紛紛北撤(逃)。特別是此時被解放民族產生的報復心理,導致大量的蒙族軍士(降兵、逃兵、傷兵)被殺,甚至連蒙族百姓也不能幸免。可以想象,處在人人喊殺的氛圍中,誰不似“網中魚、喪家犬”?因此,從時間和背景看,我的祖先應屬元代南下的蒙族人較為可信。
我的探究到此似乎也該結束了。但是壹個更大的疑問隨之而來。蒙族人的姓名有著鮮明的民族特色,尤其是在那個時代。可我的祖先卻是漢名。顯然與情理不符。究竟是原來延續的姓,還是後來改換的姓或是自創的姓?為何要改換自己的祖姓?帶著這些問題,我又回到了元朝沒落的年代尋找答案。如果說,為了逃避殺戮改換姓名到也可信。但數已千萬計北撤的蒙族人為何不改名換姓?普通百姓似乎更無改換姓名的必要。只有那些上了明朝黑名單的人,才有可能隱姓埋名,躲避追殺。而能上黑名單的人往往是前朝達官顯貴。他們或是戰功卓著,或是罪惡累累也未可知。為了佐證這些略顯牽強附會的推斷,我們現在對“蔄”字進行“說文解字”。“サ”(象形)——草;草木;封建王朝視百姓為草,喻百姓為草民。“門”(象形)——門扉;門戶;門派(也指家族的壹支)。“口”(象形)——人吃飯、說話的器官;人數的單位,泛指人。這樣“蔄”的意思可解釋為:草房裏住著壹家人(或荒草遮掩著壹家人)。如果,把“門”和“口”和二為壹,則為“問”。如此又可解釋為:到草民中打聽我,我已躲進普通百姓之中。第二層意思似乎更符合當時歷史的動蕩與變故。當初取音“man"與“瞞”同音,似亦有隱瞞之意。暫且不論祖先身世如何演繹。單就這壹個“蔄”字足以說明,造此字者有著深厚的漢文化底蘊。漢族普通百姓是做不到的,更何況又是少數民族成員。還有趣的是,“蒙”從草字頭,聲母“M”;“蔄”從草字頭,聲母“M”,這僅僅是巧合嗎?我卻從中隱隱感覺到“人在曹營心在蒙”的悲涼(是自做多情,還是孤芳自賞?)。從目前“蔄”姓僅聚居壹處看,造出“蔄”字的正是我的祖先。我由衷地佩服我的祖先的睿智。“蔄”字已被正式收錄進漢字系列。
“蔄”姓的故事尚無壹定的結論。還有許多未解之迷。比如:祖籍到底在哪?關外還有同宗後裔嗎?“蔄山”曾是祖先的陵墓嗎?“蔄山”為何沒有“蔄”姓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