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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的壹塌糊塗讀後感

讀季羨林留德日記,愕然於“壹塌糊塗”使用之頻,例:“地上滿是雪水,壹塌糊塗”,“天氣仍然熱得壹塌糊塗”,“他學了壹學期,說,難得壹塌糊塗”,“昨晚剛下過雨,凳子都濕得壹塌糊塗”,“早晨天陰得很利害,屋裏黑得壹塌糊塗”。

乍讀,壹個、兩個、三個,尚不在意,四、五、六相繼入目,不免皺起眉頭,七、八、九接踵而至,眼裏就噴出火來了,恨不能拿筆統統刪去。待到後面,看他形容寒冷、饑餓、夢境、復雜、疲倦、泥濘,以及腦筋之亂、生字之多、風暴之大、物價之貴,全是壹塌糊塗,又不禁搖頭苦笑,想:這位民國年代的留學生壹塌糊塗成癖,不足與之計較的了。

讀罷全部長達十年的日記,掩卷回想,“壹塌糊塗”豈止使用成癖,簡直和他的生活糾結纏繞成壹團,妳中有我,我中有妳,親密無間,出神入化。譬如,

——倔得壹塌糊塗。1935年9月,季羨林留德,期限為兩年(後因戰事,滯留未歸),若想拿博士學位,時間明顯不夠。有沒有變通的法子呢?有的,就是拿中國題目做文章。季羨林的清華校友、與他同期赴德的喬冠華就是這麽幹的。喬冠華本科讀的是哲學,到了德國,博士論文做的是《莊子哲學的闡釋》,中國人談莊子,自然比德 國教授牛皮,結果,僅用壹年半就順利通過論文答辯。季羨林本科讀的是西洋文學,長於德文、英文,如果想在兩年內完成讀博流程,首選應該是中國文學,其次則是德國文學或英國文學。季羨林拒絕走捷徑,他追求文憑的含金量,權衡來權衡去,最終敲定梵文。

梵文是印度的古典語言,也是佛教的經典語言,季羨林獨鐘它“在古代有過光榮”,而“這光榮將永遠不會消滅”。然而,光榮是壹回事,難度又是另壹回事,接觸了才曉得,季羨林寫道:“梵文真是鬼造的!”“文法變化固極復雜,最要命的是例外,每條規則都有例外,例外之內還有例外,把人弄得如入五裏霧中。”“左看右看,終於不知道應該從什麽地方斷開壹個字,自己斷開了,字典上也找不到。頭有點發昏,心裏像壹團火在燒。恨不能把書撕成粉碎。”

恨解決不了問題,換作別個,就會當機立斷,改弦易轍。季羨林是壹根筋,盡管為梵文所苦,折磨得頭昏腦脹,精疲力竭,但壹覺睡醒,馬上又抖擻精神,迎難而上。更有甚者,他不僅咬定梵文,還追加巴利文、阿拉伯文(後改俄文)、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文。明知兩年之內絕對拿不下,仍舊硬著頭皮往前沖,壹副山東漢子的倔脾氣。

——傻得壹塌糊塗。知識就是力量,沒錯,然而拿知識跟健康相比,哪個力量更大?當然是健康。身體垮了,知識再多也是白搭。季羨林是書呆子,從來不知愛惜身體,舉個例子,為了省錢買書,整天啃幹面包,喝清水,不是壹天、兩天,壹月、兩月,十年中的大部分日子,都是如此敷衍腸胃。壹天中午,他獨自呆在教室,偷偷啃幹面包,恰值有人進來,他不願讓人知道真相,迅速把食品藏起,然後躲去廁所,三口兩口吞下去。食品可以保密,健康狀況卻無法掩藏:不久,他患上失眠,徹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最厲害的時候,四天四夜沒有合眼;免疫力低下,稍冷就傷風;顏面枯槁,骨瘦如柴。周圍的人勸他去醫院檢查,查也查不出什麽大毛病,無非是神經衰弱,加上饑餓和疲勞。醫生建議他去療養,季羨林的對策,妳猜是什麽呢?他在日記裏寫道:“除了工作外,還能作什麽呢?工作就有失眠。我反正也拼上了,妳失妳的眠,我偏工作。”

——愛得壹塌糊塗。愛過世的母親,這是季羨林永遠的心痛。當年,母親在世時,他八年沒有回家,如今,天人永隔,他後悔不叠。“我壹想到母親,就止不住要哭。”他借日記傾訴,“夜裏夢到母親,每次都是哭著醒來,”“自己站在窗前,忽然想到母親,眼淚忍不住流出來,”“昨夜夢到母親……終於哭出夢來。”

愛遠在天邊的叔父。季羨林能到濟南念書,到北平上清華,到德國留學,多虧叔父在背後支撐。他對叔父的愛,勝過早逝的父親十倍、百倍。有壹天的日記說:“吃過晚飯,又想到家,想到叔父,不由得跪下,默禱母親保佑我得以如願回家奉事叔父過壹個快樂的晚年。”又壹天的日記說:“看到叔父的來信,說到家裏的窘狀,心裏說不出怎樣好,叔父在家裏苦撐四年,想起來便覺得有點對不住他老人家。”1946年元旦,他已經到了瑞士,準備回國,當天的日記記載:“昨天夜裏新舊年交替的壹霎那,我自己想試試看,第壹個想到的人究竟是誰。結果第壹個想到的是叔父他老人家。我離開他已經十年多了,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子,我只能和淚虔禱上蒼加佑他,給他壽考與健康。讓我承歡膝下,把前半生的辛苦抹過去。”

愛美麗的女子。這壹點,季羨林並未遮掩,我們也用不著回避,且看他的記錄:“最近每天早晨到研究所去的時候,總遇到壹個女孩子,最初只註意到她身段婀娜,今天在轉角遇上,幾乎碰了壹個滿懷,她用眼壹看我,我才註意到她這秋水似的眼睛,我的靈魂讓她這秋波壹轉轉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吃過早點,到梵文研究所去,今天又遇彼美,她穿了壹身白衣服,遠望過去,簡直像散花天女,走到跟前,我真有點不敢看她。”“七點下課。出來回家的路上,又遇到每天早晨遇到的美人,她似乎愈來愈美,我的靈魂簡直讓她給帶走了。”

此外還有少女伊姆加德。季羨林寫作博士論文期間,常常請她幫助打字,接觸多了,擦出火花,伊姆加德愛季羨林,季羨林也愛伊姆加德。1945年9月,季羨林決定回國,伊姆加德極力挽留。當月24日的日記透露:“她今天晚上特別活潑可愛。我真有點舍不得離開她。但又有什麽辦法?像我這樣壹個人不配愛她這樣壹個美麗的女孩子。”數月後,當他身在瑞士,猶念念不舍:“自從離開德國,沒有壹天不想到伊姆加德。現在才知道,我愛她已經愛到無以復加了。”明明已經分手,馬上就要踏上歸途,1946年元旦的日記又寫道:“第二個想到的是伊姆加德,這宛宛嬰嬰溫柔美麗又活潑的女孩子。我仿佛又看到她把微笑堆在口角上,沒有壹個大畫家能畫出這種神情意態,不只是美,簡直有點神秘。……但我離開已經快三個月,而且恐怕愈離愈遠了。我也虔禱上蒼,希望我們還可以會面,而且永遠不再分離。”

糊塗啊糊塗!“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