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先生主編的《古漢語常用字典》裏給出了“渠”的兩個讀音,五個義項。
qú,(1)人工開鑿的水道;(2)第三人稱代詞,他;(3)渠魁,古代稱敵對方面的首領。
jù,(1)通“遽”,就;(2)通“詎”,豈。
王先生等人認為,“渠”在做“他”這個意思理解時,也是讀qú。查《辭海》,也是這種看法。
二、根據:
《孔雀東南飛》作為“樂府雙璧”之壹,是語文教科書的保留篇目,但是詩中劉蘭芝對兄長說的壹句話“渠會永無緣”,各版本的教科書多避而不提,原因就在於“渠”字難以註解。人教社新版本高中教材裏雖然給出了“渠,他”這樣壹個註釋,但是沒有提到它的讀音。
將《古漢語常用字典》或《辭海》給出的義項代入句子中,“渠”理解為“他”是合適的、貼切的,沒有其他的選擇。那麽“渠”是不是讀qú呢?我想,如果到懷寧方言中去尋找答案,也許就能找到正解。
小時候,夥伴們壹起玩耍,難免有壹些磕絆,回去後,長輩多會問起因由,而我們這些小不點的話常是“kié家kié和kié家kié打架,kié家kié說kié家kié打kié家kié,kié家kié說kié家kié打kié家kié,到底是kié家kié先打kié家kié,還是kié家kié先打kié家kié,不曉得。”知道是哪兩個小孩打架的長輩,能明白kié指的是誰,而不知道的,則只能聽得壹頭霧水了。現在,隨著普通話的推廣,年輕壹代口頭已經很少有“kié”了。
在懷寧方言中,kié就是他(她),他(她)就是kié,沒有二解。kié寫成漢字,就是“渠”字。“渠會永無緣”之“渠”應該讀成“kié”,而不是“qú”。《古漢語常用字字典》與《辭海》將“渠“的”他”這個義項放在“qú”這個讀音名下而沒有給出“kié”這個讀音是有問題的。
我們不妨來看看兩本字典在將“渠”理解為“他”這個意思時給出來的兩個例子。
“《三國誌·吳書·趙達傳》:女婿昨來,必是渠所竊。”(《古漢語常用字字典》)
“《全唐詩·寒山·詩三百三首》:蚊子叮鐵牛,無渠下嘴處。”(《辭海》)
註意第壹個例子,“吳書”,趙達是吳人。註意第二個例子,“寒山”,是吳人。而懷寧古屬吳。
喜歡詩歌的不妨看看朱熹的《觀書有感(其壹)》“半畝方塘壹鑒開,天光雲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渠”,她的意思,不能理解成“水渠”吧。朱熹,徽州人。徽州屬於吳方言區。
喜歡戲曲的不妨聽壹聽黃梅戲,唱詞中,kié(渠)可真不少聽得到。黃梅戲,安慶的地方戲。安慶,舊稱懷寧。
漢語的說與寫是兩個體系。秦始皇書同文後,全國的書寫體系統壹了,說則不然。俗語“十裏不同天”說的就是相近地方的人發音都不同。但說與寫並不是老死不相往來,如書寫本身就是以壹定的方言為基礎的。作家在進行創作的時候,由於受到所在方言語系的影響,於是在文字上留下了地域的痕跡;或者為了某種需要,有意使用了方言。《孔雀東南飛》最初的傳誦者應該是懷寧人,而文人在再創作時有意識地保留了符合人物特點的語言特征,“渠”這個方言用字就這樣在詩中保留了下來。
在給古漢語詞語註釋的過程中,壹些註家對壹些詞語采取回避的態度,如果換壹種思路,到方言中去尋找答案,也許許多疑難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