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思想淵源上看,這種原始的存在,或者說“肉體”的存在,顯然直接來源於海德格爾對存在的思考,但卻打上了鮮明的莫裏斯·梅洛-龐蒂色彩,即強調人本身及其身體特征。但重要的是,它幫助梅洛-龐蒂重新獲得了童年的充實,以及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本體安全感”。因此,在最後幾年裏,莫裏斯·梅洛-龐蒂不再承認自己是無神論者。他最終在哲學最原始的家園“存在”中找到了自己的寧靜。
薩特在他的文章中將莫裏斯·梅洛-龐蒂描述為壹個“領導者”。據說這是壹些原始宗教中存在的牧師。他們把自己當成壹個結,壹切都可以在這個結裏發生,產生聯系。而莫裏斯·梅洛-龐蒂就是這樣壹個人。當然,薩特主要是從政治角度談論梅洛-龐蒂。他說梅洛-龐蒂“用了他所有的力量把各種矛盾保持在壹起,盡可能推遲它們的爆發,這就夠了”;但更確切地說,莫裏斯·梅洛-龐蒂的“捆綁”是希望調和各種對立的矛盾,從而實現超越。而且,這種“捆綁”並不局限於他的政治態度,還體現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想回到自己久違的童年,把成年和童年統壹起來;我想找到壹個存在的基礎,從而消除自己與他人的各種沖突;最後,在他的哲學思考中,他想找到最原始的存在(“肉”),從而在這個被擾亂的世界中建立新秩序和新和諧。
然而,這種“捆綁”的工作真的能如願嗎?
突然的死亡打斷了壹切。1961 5月3日,莫裏斯·梅洛-龐蒂在家中猝死。據說死因是冠狀動脈血栓形成。據說他死前在翻閱笛卡爾的書。
笛卡爾曾經認為我存在是因為我在“思考”,但如果我不思考,我還會在嗎?例如,當我睡覺的時候...笛卡爾瞥見了“我思”的偶然性,這也是“我在”的偶然性。也許正是為了解決這壹困境,他轉向了上帝,將“上帝”置於其哲學的最高位置。
莫裏斯·梅洛-龐蒂意識到了這種偶然性,而最大、最根本的偶然性就是海德格爾所說的死亡,但莫裏斯·梅洛-龐蒂也意識到了這壹點:“死亡是個體獨自的行為,它從存在的混沌中抽出了我們所屬的這個特殊的世界,它說明了各種信仰和夢想的取之不盡的源泉——這壹源泉悄悄地賦予了世界景觀以生命,因此死亡比任何其他的都多。
莫裏斯·梅洛-龐蒂是否像笛卡爾壹樣想為它找到壹個可靠的基礎,因為他意識到了這種根本的偶然性?也許是,也許不是。說“是”是因為莫裏斯·梅洛-龐蒂真的是想把偶然引向必然,讓它在必然中終結。說“不”是因為莫裏斯·梅洛-龐蒂也清楚地意識到必然性也在回歸偶然性,所以“沈思死亡無法戰勝死亡”,“沈思死亡是虛偽的,因為它是壹種憂郁的生活方式。”
薩特這樣描述莫裏斯·梅洛-龐蒂:“他就是這樣壹個孩子。他不喜歡我們徒勞的增長。他提出了壹些成年人永遠不會回答的令人震驚的問題:我們為什麽活著?我們為什麽會死?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是自然的,也不應該有歷史或自然。他不明白這是怎麽發生的:必然性回歸偶性,壹切偶然性都以必然性告終。”
我們可以想象莫裏斯·梅洛-龐蒂想要記錄他的個人生活,也許是因為他對這些個人生活的特殊性或偶然性不感興趣,而是對這些特殊性和偶然性是如何產生的感興趣。他曾經想過寫小說,因為小說比自傳更容易探討這個問題。但他最終選擇了哲學,也許是因為這些特殊性和偶然性是被哲學發現的,因此,只能用哲學的手段來回答。當然,答案不是消除偶然性,偶然性是不能消除的。
回到莫裏斯·梅洛-龐蒂的死亡本身,壹個值得玩味的有趣現象是,如果梅洛-龐蒂生前有意將個人生活融進自己的思想中,那麽這種突然的死亡恰恰以最極端、最尖銳的方式向他(我們)表明:生命是無法被融化的,壹個試圖讓自己消失的生命,恰恰在真正失去的時候,才顯現出它的全部特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