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直是壹個空靈的女子,蘊藏著柔美與文靜,舉止優雅大方,用詩意而柔軟的心認真描繪著生活。第壹次見到她時是九五年,我只有十歲,只覺得她很美,美得很細膩。她是我們學校的語文老師,與臧克家同姓。這個姓氏我查過好幾次字典,是“善、好”之意,後來也的確證實臧老師是我見過的心地最善良最好的人。那時我上五年級但她不教我們班。臧老師成了我的家庭教師,輔導我的作文。接觸後才發現,她其實安靜得多,就如同她樸實的文風,如同她不必靠奇裝異服來打扮的高雅氣質。那時侯,雖然我還只是個小黃毛丫頭,卻對臧老師愈加喜歡,並且越來越多地感悟到我與她本性上有壹些相似之處。
到六年級,臧老師肚子裏有了寶寶,我開始到她家裏繼續學習作文。那是壹間很內向的屋子,簡約的裝修,安靜地躲在那裏,感覺就像壹位優柔文靜的小女孩,默默地藏在無人角落裏,獨自玩著“過家家”的遊戲。屋子總是拉著淡雅的窗簾,暗暗的,以致我拿的藍色殼的圓珠筆,總給人綠色的錯覺。壹種特有的香氣彌漫在房間的每個角落。後來難得見面了,我收到臧老師的信或翻開她的書時,總是先聞壹聞那熟悉的味道,瞬時便心曠神怡,像是身臨綠色竹林,又像是回到了期盼已久的家。不知多少次,在這間屋子裏,她耐心地給我講解作文的寫作。有時念名篇名段,壹字壹句讓我抄下來,有時幫我分析、修改我那幹巴巴的作文,有時教給我各種寫作方法和修辭手法……那認真的樣子,讓我深信她在盡心把她所有的知識盡她所能地傳授給我。但我從她發表在國家重點詩刊上的壹篇篇深邃優美的詩作中便知,那深藏的底蘊這輩子我是學不到手了。
六年級下學期,我們商議停止家教時,臧老師委婉地拒絕了她應得的勞動報酬,沒有要壹分錢。現在想起來,真是很難得。別說剛成家立業,就是拿著家裏錢不愁吃穿的大學生做家教還付錢少了不幹呢!而臧老師說,我的父母都是天南地北大寫的好人,我是個堅強、文靜的孩子,兩家成為朋友不是更好嗎?我沒有在她的班裏上過壹節課,我們的教與學也結束了,但我們之間的情誼之花漸漸綻放……臧老師對孩子是敞開胸膛用火熱的心教育和愛護的,都當做自己的孩子待,直到有了自己的女兒之後也是壹樣。交往得多了,我們兩家便親熱起來。臧老師給我縫補過衣服,做過飯,買過大袋的零食和生日禮物——毛茸茸的小熊。我媽媽在醫院工作,也時不時能幫上臧老師的忙。
九七年春天,臧老師的女兒寶寶在我媽媽的親自“監護”下艱難地降生。於是,後來寶寶叫我媽媽“姨媽”。那壹天,我抱了大大的布娃娃,去醫院看望她們母女。臧老師把我叫到床邊,讓我近壹點,伸出她那白皙修長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小手,久久地,久久地,相視無語……我應該握她的手的,可我那時太小了,只知道傻笑和好奇地看著小小的、可愛的嬰兒。我想,那時臧老師壹定很失望吧,抑或希望我快快長大……
不久我便長大了。從小壹帆風順的我自從升入初中後遇到了大大小小難以應付的困難和挫折,在陰影裏不能自拔。到了深陷絕境痛苦不堪時,我想到臧老師,寫了封信給她。不久我見到了臧老師,她說看了我的信,坐立不安,恨不得馬上騎車奔到學校來找我。我哭了——這世上有幾個人能這樣在乎我、關心我啊!我這棵柔弱的小草,在淒風苦雨裏遇上了壹個為我撐傘又鼓勵我奮力生長的恩人!她寫信、打電話安慰我,激勵我,教導我,扶著我壹點壹點地站立起來。到後來,我寫下了“風大雨大,我依然努力前行”的“誓言”……我對臧老師精神和情感上的依戀越來越深。有時候到她家裏玩,即使兩個人只是默默地坐著,壹句話不說,也感覺那樣美好。臧老師壹直告訴我:“無論何時都要獨守內心的寧靜,通過讀書和學習改變自己的命運。‘梅花香自苦寒來’,人生是壹個自我不斷完善的過程,關鍵是我們該以何種心態去面對。只要妳用心去努力雕琢,妳就會贏得屬於自己的美麗。”我漸漸地從她身上學到了比文學創作更重要的東西:堅毅、信念、不言放棄……我才知道,我與臧老師“相似”的,只是表面的文靜、溫柔、內向和不善言談,而她奮鬥不息的精神以及善良寧靜的心境是我遠遠不及的。臧老師在我十幾歲還是個懵懂的孩子時,在我哭著掙紮著在沼澤中伸出細弱的胳臂時,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心,以她特有的方式教我懂得了自強不息、百折不撓的含義……我那時常稱呼她“媽媽”,不在乎寶寶已長到好幾歲,不在乎我們曾是師生或知心朋友,這兩個字此時賦予在她身上,對我來說壹點兒也不過分。下雪的冬日,我趕在上班之前打去電話“媽媽,外面下雪了,路滑,騎車小心點啊!”新年鐘聲敲響時,我收到可愛的賀卡:“雪兒,我心愛的孩子:又是壹個雪花紛飛的季節,似乎滿世界都是妳,妳堅毅的笑容,妳靜美的眼神……願雪兒擁有幸福的明天! 愛妳的媽媽。”我想,這世上沒有比這更美麗的“母女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