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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得,也要慈悲

曾經有壹句直指人心的話:“這個世界沒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

我特地查了字典,“感同身受”壹詞出自《晚清文學叢紗·轟天雷》第二回:“再者北山在京,萬事求二見代為照顧,感同身受。”最初“感同身受”表達的意思是“心裏很感激,就像自己親身領受到壹樣”,現在演變成了“比喻未曾親身經歷,卻如同親身經歷了壹般。”

正如魯迅先生所言:“人類的悲觀並不相通。”而妳從未身臨其境,何以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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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有個女同桌,人長得瘦瘦小小的,她吝於微笑,頻於感傷,就連三段式的議論文都被她寫出壹種支離破碎的感覺,老師和同學們都十分心疼這個女孩,想象不出本該笑靨如花的年紀究竟經歷了壹個怎樣辛酸的過往。又壹次,她眨巴的大眼睛躲閃我們的目光交流時,我忍不住問:“我不知道妳經歷過的什麽使妳整個人都充滿著悲傷,但是我希望妳在痛苦的時候能夠向我傾訴,宣泄郁積的心事,得到應有的溫暖。”她感激地笑了笑,隨後給我講了壹個故事:

“有壹只小猴子受了傷,有了壹個不大不小的傷口,別人都問它這個傷口是怎麽回事兒,於是小猴子就扒開傷口給他們看。所有看過的人都嘆息不已,紛紛安慰,然後再繼續趕路。到最後,這個壹次次扒開傷口的小猴子因為傷口感染死掉了。”

她說:“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有感同身受。我曾像故事中的小猴子那樣,希望被理解和心疼,希望找到壹個能懂得我所有悲傷的人,可我的傾訴只是被人當作壹個故事甚至壹個笑話,別人從來不會覺得這些事有什麽了不起,只會讓他們覺得我的愁眉苦臉是小題大做,以致於我的每次傾訴都只是壹個扒開傷口的過程而已。從沒有人想過,如果他們面臨和我壹樣的處境,會不會像我壹樣敏感而憂傷。”

我嘴裏那句“相信我,我不會像那些人壹樣冷漠”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我不是耶穌,我和其他人壹樣,也只是壹個普通的人,壹個同樣有著人性弱點的人。就像,即便我聽說了大地震的發生,我也只是揪心和悲傷了幾天,同情那些受苦受難的人,感嘆生命多麽脆弱,珍惜每壹天活著的光陰。我沒有失去雙親,沒有孑然壹身,沒有壹無所有,所以我能有多少感情是跟那個癱在廢墟旁失聲痛哭的孩子壹樣呢?那麽類似的,我真的能夠給這位女同桌想要的理解嗎?

2

和表姐壹起看電視劇《中國式關系》,裏面壹個叫霍瑤瑤的女生,她有壹個酒鬼爸爸和壹個酒鬼哥哥,就像樊勝美被媽媽和哥哥往死裏坑壹樣,吸血鬼似的爸爸和哥哥總是陰魂不散。霍瑤瑤賺錢甚至拼命到暈倒。看到這裏,表姐忿忿道:“如果我是霍瑤瑤,我才不會管這樣沒良心的爸爸和哥哥,他們就算被追債的人打死我都不會多看壹眼。”

“如果我是妳”,這本身就是壹個不成立的命題,因為妳不是我,所以妳不懂得我所有的情感羈絆,也不會理解我的優柔寡斷和妳眼裏的助紂為虐。

因為妳不是霍瑤瑤,妳有朋友和親人,所以妳不懂得她跟爸爸和哥哥斷絕關系之後那種無依無靠的不安全感,也就不會理解倘若她真的看見唯壹的親人被追債人打死的那種難以描述的恐懼。妳之所以理直氣壯地說“如果我是妳”,只不過是妳不用考慮和承擔所有行為的後果。

很多時候,我們感覺人性冷漠,也不過就是當妳將失落與痛苦展露無遺時,得到的只是說教和不屑,旁人將妳的不幸歸咎於無能和懦弱,卻從未想過,如果主角換作是他,他或許不及妳壹半的堅強、樂觀和勇敢。

3

最近大火的電影《戰狼2》裏有壹個情節。

男主角冒著生命危險幫助大家擊退了雇傭兵,受了傷的他卻因為感染了拉曼拉病毒遭到眾人嫌棄。

有人說,他感染了病毒就不應該和大家在壹起,這樣做只會害了更多人。

沒辦法,男主角只能選擇冒雨離開。隨行的女醫生沖出來指責大家:

“妳們要記住,是這個感染了病毒的將死之人拯救了妳們,我為妳們感到羞恥!”

那些人只擔心自己會感染上病毒,卻忽視了如果不是男主角冒著槍林彈雨營救大家,自己可能早就死在雇傭兵的子彈裏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立場不同,關註點不同,真的沒辦法做到完全理解和懂得。

聽過李誌的民謠《梵高先生》:

誰的父親死了

請妳告訴我如何悲傷

誰的愛人走了

請妳告訴我如何遺忘

不管妳擁有什麽

我們生來就是孤獨

讓我再看妳壹眼

星空和黑夜

西去而轉折的飛鳥

我們生來就是孤獨

也許因為我們生來就是孤獨,所以我們總是渴望被理解,即便他人給不了我們什麽,我們還是願意以扒開傷口為代價,去找尋壹個可以在情感上與我們有***鳴的人。

事實上,就像蘇打綠唱的那樣:“若是不同走過,怎麽能懂?”正是因為不懂,所以我們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現實主義名作《東京巴比倫》中,皇昴流對在他面前傾訴了很久的女人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盡管妳遇到了這麽多,妳這麽難過……我還是,感受不到妳痛苦的萬分之壹……”

所以不要輕易說出“我感同身受”或者“如果我是妳”,也許妳只是想要表達不深不淺的關心,或急切地想要當事人跳出囹圄,卻只會適得其反,給當事人壹種敷衍或輕浮之感。

張愛玲說:“因為懂得,所以慈悲。”但即便我們無法懂得,也要努力慈悲,我們要學著做壹個不動聲色的大人,起碼我們能夠做到尊重和理解那些我們沒有經歷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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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得,也要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