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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大師”朱生豪:譯最好的莎劇,說最甜的情話

對於朱生豪這個名字,大多數人可能有點陌生。但是對他的翻譯作品,大多數人應該都不陌生。他最著名的翻譯作品是《莎士比亞全集》,雖然隔了近百年,但是至今為止,他的翻譯版本依舊在市面上發布出版,而且被視作最權威、最優秀的版本。

除開翻譯上的成績之外,朱生豪還有另外壹個備受人關註的“成就”,那就是他寫給妻子宋清如的情書。

“我想要在茅亭裏看雨,假山石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網,看水,看船,看雲,看瀑布, 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覺。”

“寫壹封信在妳不過是絞去十分之壹點的腦汁,用去兩滴眼淚那麽多的墨水,壹張白白的信紙,壹個和妳走起路來的姿勢壹樣方方正正的信封,費了五分鐘那麽寶貴的時間。”

“我渴想擁抱妳 ,對妳說壹千句溫柔的蠢話。 ”

凡是看過朱生豪情書的人,恐怕都會甜得笑出聲吧。可是 翻譯大師的甜,只留給了妻子宋清如壹個人。實際上,他的生活是十分苦澀的。

1、

1912年,朱生豪出生於嘉興壹個沒落的小商人家庭,自幼家境貧寒,但是命運並沒有垂憐這個後來的偉大翻譯家。

1922年,朱生豪10歲,母親因病去世。兩年後,他的父親也因病去世。無法想象,壹個10多歲的孩子要怎樣堅強,才能度過如此深重的痛苦?而這壹切的壹切,都塑造了朱生豪敏感悲觀的性格。

父母去世之後,朱生豪跟弟弟們成為了孤兒,兄弟三人由姑母照顧。

小小的朱生豪在經歷種種痛苦之後,擁有了超越同齡人的懂事和成熟。他自幼學習勤奮,成績優秀。1929年高中畢業後,經校方推薦,他保送進入大學。大學期間,朱生豪主修中國文學,並修了英文。

大四那年,在壹次詩社活動中,朱生豪第壹次見到了後來的妻子宋清如。當時,宋清如是大壹的小學妹。在認識宋清如後,朱生豪各種情書轟炸,展開了猛烈的追求。那時的宋清如是個獨立自由的新時代女性,對於愛情,她既渴望、又恐懼。 朱生豪費了很大的勁,說了無數的情話,寫了無數的信,才終於用壹片真情和詩意打動了文藝女青年宋清如。

大學畢業後,朱生豪進入上海世界書局工作,成為了壹名編輯。1935年,他與世界書局簽訂翻譯《莎士比亞戲劇全集》的合同。並在之後兩年間,陸續翻譯出《仲夏夜之夢》,《威尼斯商人》等重要作品。

1937年,日軍攻占上海,朱生豪不得不返回家鄉嘉興。離開上海的時候,由於匆忙,他都沒來得及收拾,但是他還是隨手拿了兩件最珍貴的物品,那就是《牛津版莎氏全集》和部分譯稿。不久後,嘉興淪陷,朱生豪只能到鄉下避難。在此期間,朱生豪並沒有落下翻譯工作。

1942年,朱生豪與宋清如結婚。當時,朱生豪的生活很清貧。可是他寧願貧窮至死,也不願為敵偽效勞,僅靠微薄的稿費維持生活。最艱難的時候,他的工具書僅有兩本字典,但是他依舊全心投入翻譯工作中,並譯出了《羅密歐與朱麗葉》《李爾王》《哈姆萊特》等重要作品。

1944年,他被確診為肺結核,自此臥床不起。長期以來,他壹直忍受著病痛,堅持翻譯工作。可是直到身體垮掉的那壹刻,他最關心的依舊是他的譯稿,那也成為了他壹生的遺憾。他說:“早知壹病不起,就是拼命也要把它譯完。”

1944年12月,朱生豪的病情日益嚴重,最後拋下年輕的妻子和剛滿周歲的兒子,離開了人間。

朱生豪去世的那壹年,年僅32歲。壹代大師,就此隕落。

2、

朱生豪的壹生,充滿了困苦和悲戚,可是除開生活本身的苦澀之外,更深的苦澀其實在朱生豪的心中。

他曾在寫給妻子宋清如的信中,多次表達了他對生活的無力感,以及他的悲觀厭世。“做人是那樣乏力的事,像我每天回來,就是要讀書,也缺少了精神興致,心裏又是這樣那樣亂得很,難得有安靜的壹天,縱是生活比止水還寂寞,感到的只是莫名的疲倦,更恐懼著日子將永不會變樣。”

朱生豪的生活中有書,有戀人宋清如,他的生活似乎有了陪伴、有了方向和期待,可是他依舊時常覺得孤獨。用現在的話來說,朱生豪其實是壹個很喪的人。他曾說:“我願意什麽事都不做,只是玩,吃東西,活著壹點不快樂。”在他看來,生活並不是壹件令人快樂的事情,而他無論是對未來、還是對自己都充滿了壹種無力感。

在我們看來,後來的朱生豪雖然做著壹份還算高級的工作,可是壹開始的時候,他也只是壹個普通的編輯,要做壹些自己不喜歡的工作。即使後來翻譯莎士比亞,有壹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工作原因。

在那個時候,朱生豪的工資也並不高,而且要經常貼補給兩個弟弟,所以他的生活很拮據。金錢是他痛苦的壹個來源,可他並非是壹個追名逐利這人。最貧困的時候,他甚至高呼: “ 飯可以不吃,莎劇不能不譯。” 如果沒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恐怕也不會譯出那麽多優秀的作品。

在骨子裏,朱生豪也渴望自己成為壹個有出息的人,可是他的有出息卻跟大多數人的不壹樣。在他看來, “所謂有出息不是指賺三百塊錢壹月,有地位有名聲這些……我只要能自己覺得自己並不無聊就夠了。” 他渴望的是壹種不無聊的生活,那何謂不無聊呢?其實就是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能夠讓自己快樂的事情。

綜上,可以看出,朱生豪跟很多歷史上的才子壹樣,也有著滿腔的憂郁和悲傷。然而生活雖苦,但好在宋清如成了他唯壹的甜。

3、

遇見宋清如之後,朱生豪不再那麽孤獨了,他把宋清如當成自己的唯壹的親人,也把她當成生活的唯壹寄托。

“我們都是世上多余的人,但至少我們對於彼此都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 無論做人怎樣無聊,怎樣麻煩,有妳在壹起總值得活。”

宋清如成了朱生豪蒼白人生中唯壹的色彩和溫暖,也成了他文學事業的支柱。因為愛情,朱生豪變得沒那麽陰郁了,甚至顯出了極其溫暖可愛的壹面。

他在信中像壹個孩子壹樣,對宋清如撒嬌:“今天雖然盼得妳的信,可是讀了等於不讀,反而更覺肚子餓,連信封裁七十字耳,吝嗇哉!”到底愛得有多深,才會壹個字壹個字把戀人的信讀個遍、數個遍呢?

他用俏皮的話,表達對宋清如的思念:“想妳想得我口渴,因此我喝開水;想得我肚皮餓了,無東西吃。我願意做夢和妳打架兒,把妳吃扁得喊爹爹,我頂希望看妳哭。”

愛上壹個人,生氣都會變得活潑:“心裏氣得很,沒有吃的,沒有玩的,沒有書看,沒有歌唱,妳又沒有信給我,如何活得了!”

原來,再厲害、再優秀的人,在最愛的人面前,也會像壹個孩子壹樣簡單純粹。

然而,除開甜蜜,這段愛情中也有壹些小小的悲傷。

“當我上次得到妳的信,壹眼看見不許哭三字,眼淚就禁不住滾下來了,我多愛妳!”朱生豪壹定愛極了宋清如,才會因為她而流淚。壹個願意為女人哭的男人,是多麽動人呀。

愛情中的朱生豪,是卑微的。壹開始,是他主動追得宋清如,但是宋清如並沒有立馬答應他。常言說,戀愛中,誰先主動,誰就輸了。朱生豪無疑是輸的那個人,不過好在,他最終用真情和深情打動了宋清如。婚後的他們,終於活成了壹對幸福甜蜜的夫妻。正如在婚禮上壹代詞宗夏承燾為他們題下的八個大字:“才子佳人,柴米夫妻。”

透過朱生豪寫給宋清如的信,還會發現另外壹個很有趣的點,那就是朱生豪是壹個“吃貨”,而且是壹個愛吃糖的大男人。

“昨天在外面蕩了壹天,壹點不快活,我真想吃點真好吃的東西。”

“昨天沒有吃夜飯,以糖代替,今晨也沒有吃早粥,也以糖代替。”

“我壹定要吃糖,為著寂寞的緣故。”

朱生豪這樣壹個愛吃東西的人,也許是因為心裏太寂寞了;而喜歡吃糖,也許是因為心裏太苦了。

在這些寫給戀人的信中,可以看到壹個更加真實的朱生豪,他孤單寂寞、厭世悲觀,但他也浪漫溫柔、單純可愛;他有著孩子脾氣,也有著詩人的簡單純粹。而他的這些性格,或許也是能翻譯好莎士比亞戲劇的壹個原因吧。

朱生豪這樣的大師,值得人們銘記,他的作品也值得每壹個人用心閱讀。

最後,希望妳也能學會 在苦日子裏,看點書、吃點糖,說點甜甜的情話,談壹場可口的愛情,找壹份有價值的工作,過壹段不無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