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成名,位極人臣,仕途光明,壹時風光無限好。
人到中年,被逐京城,顛沛流離,歷盡滄桑誌不移。
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他不願意隨波逐流,不屑與蠅營狗茍之人為伍。
在他眼裏,尊嚴和自由比生命更重要,所以他百折不撓,鑄就了壹身傲骨。
二十壹歲金榜題名,他就是那個“春風得意馬蹄疾,壹日看盡長安花”的才子。
中年貶謫,重召入京,他戲謔“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得罪新貴,再遭放逐。
十四年後,再回長安,舊事重提,“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我意誌不屈,妳奈我何?
二十三年,浪子生涯,仍然高歌“沈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矢誌不渝,積極樂觀,從未放棄理想。
年逾花甲,不忘初心,依然唱出“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在現實和理想之間,他倔強的走著,面對打壓和迫害,不妥協不退讓,屢遭貶謫,像壹位鬥士,矢誌如壹。
他就是朝堂上的壹股清流,也是大家眼中的壹個“異數”。
但他卻唱出那個時代最強的音符,活出了自己的精彩,活出來自己的骨氣。
他就是有著“詩豪”美譽的——詩人劉禹錫
劉禹錫(公元772年-公元842年),字夢得,河南洛陽人,其父劉緒為避安史之亂,舉家南遷,劉禹錫就出生在人傑地靈的江南嘉興。
戰亂中,舉家南遷,家境必是殷實,非富即貴,飽讀詩書應是理所當然。
和劉備壹樣,他亦稱中山靖王劉勝之後,由漢至唐,雖過八百年,貴族遺風猶存。
據記載,寓居嘉興時,就跟著父親,經常去吳興拜訪江南著名禪僧兼詩僧的皎然和靈澈,其《澈上人文集紀》自述,當時他“方以兩髦執筆硯,陪其吟詠,皆曰孺子可教”。
耳濡目染,加上天資聰穎,勤奮刻苦,少年時代的劉禹錫,就已經才學過人。
唐朝時期重視科舉,讀書人以科舉博取功名,光宗耀祖為人生目標,少時的劉禹錫自不例外。
公元790年,年僅十九歲的劉禹錫在洛陽、長安學習,此時的他,天賦顯露,聲名傳京城。
公元793年,和好友柳宗元同榜進士及第,同年登博學鴻詞科,兩年後再升到吏部取士科,官拜太子校書。
20多歲的他,仕途看起來壹片光明,就是那個“春風得意,看盡長安花”的少年。
公元802年,又升到監察禦史,當時,韓愈、柳宗元也在禦史臺任職,三人年齡相仿、誌趣相投、結為好友,成就大唐時期的壹段佳話。
剛過而立之年,就已經行走在了權利的最高層。
如果說,此時的劉禹錫壹帆風順的話,中國歷史上就少了壹個錚錚傲骨的詩人。
血氣方剛、寧折不彎、又不願隨波逐流,毫無政治經驗,就被壹些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了。
他們想,怎麽能讓妳“小人得誌”,他們等的就是壹個機會。
君子坦蕩蕩,怎奈小人常戚戚。
站在人生巔峰的劉禹錫,還在想著怎樣實現政治抱負的時候,體會到了從高高山頂摔下來的感覺。
公元805年,唐順宗繼位。
新官上任都想點“三把火”,何況壹國之君,唐順宗本就是壹個有想法的皇帝,他也想證明自己。
但此時的大唐,早已不是那個盛世,安史之亂以後,天下表面雖太平,但外有藩鎮割據,內部宦官專權,內憂外患之下,皇帝也處處受制,想要打破固有的利益,談何容易!
此時的劉禹錫33歲,滿腔熱血,在積極為革新奔走。此時的劉禹錫,想著通過革新,再造壹個大唐盛世。
壹個支持的領導,壹群誌同道合的朋友,改革就這樣展開了。
唐肅宗以王叔文、王伾為首,劉禹錫、柳宗元等八人為主將,進行政治改革。
改革,就沒有壹帆風順過,改革,總會有人倒黴,流血、掉腦袋的事情也難免,這就是代價。
結果再壹次驗證了歷史的走勢,皇帝被迫退位,為首的王叔文被賜死,王伾死於被貶之所。
支持變革、參與變革的劉禹錫、柳宗元等八位主要官員,全部貶謫到南部蠻荒之地。
這就是歷史上的“二王八司馬”事件!
劉禹錫先貶連州刺史(今廣東清遠),後又加貶司馬,等待他的,將是漫漫貶謫之途。
公元805年,劉禹錫和妻子薛氏帶著年逾古稀的母親,踏上貶謫之路。
轟轟烈烈的革新運動,以這樣的方式收場,劉禹錫雖心有不甘,但徒增無奈。
自己被放逐也認了,家人跟著自己受到牽連,七十多歲的老母親,也因為兒子的事情,奔波千裏。
出行不久,壹紙詔書,由連州司馬改任郎州司馬(今湖南常德),比起連州,郎州也好不到哪裏去。
歷經安史之亂,沿江兩岸,很多地方十室九空,沒有“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江南美景。
看到的是蘆蒿滿天,豺狼出沒,壹番破敗不堪、生靈塗炭之象。
司馬本只是州府刺史的助手,官階低微,又無實權,何況作為貶謫之人,有怎會受到特別照顧。
劉禹錫來到以後,郎州地方官連最基本的住所都沒有安排,壹家人暫時只能借住在府衙。
壹切要從頭開始,劉禹錫自食其力,蓋了幾間茅草屋,江南梅雨之地,房舍陰暗潮濕,但至少有了壹個自己的家。
雖是貶謫之身,但劉禹錫意誌從未消沈,沒有自暴自棄,依然是那個為國為民的革新家。
自古以來,文人和政治結緣,就是壹個矛盾的組合,文人多懷有鴻鵠之誌,想通過政治來實現平步青雲,但結果,往往多是四處碰壁。
而壹旦在政治上郁郁不得誌,又將滿腹牢騷、懷才不遇的情緒通過文章發泄出來,反而成就了壹段段的經典。
當年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走上仕途。轉眼間,貶謫千裏,從萬人追捧到落魄而走,落差是何其大,夢想在現實面前不堪壹擊。
郎州十年,遠離權利中心,雖有萬千抱負,卻也只能壹聲嘆息,朝堂之上,頑固派掌權,想要重新被啟用,談何容易。
天不遂人願,禍亦不單行,妻子薛氏突然病故,留下了三個孩子,大的七歲,最小的才壹歲。
自己真的要老死郎州嗎?
劉禹錫不甘心,想到自己八十多歲的老母親,想到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需要站著。
他怎會向命運低頭,在他的字典裏就沒有放棄、沒有低頭。
很多人認為他在屢遭打擊下,會壹蹶不振,從此心灰意冷。
但壹首《秋詞》橫空出世,讓人看到,那個壹身傲骨的劉禹錫壹直都在。
自楚人宋玉《九辯》中留下“悲哉,秋之為氣也”的名句後,秋天,就和悲涼掛上鉤了。
悲,成了秋的壹種色調,悲,成了秋的壹種情緒,愁,就成了心上的秋。
那些文人士大夫在遭受打擊後,多以悲秋來宣泄失意之情,但此詩卻壹改舊調,唱出了新聲。
晴空萬裏,壹只白鶴排雲直上,直沖雲霄,讓人感到奮發向上,豪情萬丈,雖遭貶謫,依舊曠達樂觀。
盡管此時的劉禹錫,遭到命運的不公,但詩中傳達出壹種積極向上,豁達灑脫的情懷。
寫景寫意獨樹壹幟,把自己矢誌不移的傲骨,“鯤鵬展翅”的遠大誌向,表現的淋漓盡致。
看吧,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戀,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劉禹錫向世人宣告,他依然倔強的站著,這是壹種高揚的氣概,這是壹種高尚的情操。
十年壹覺郎州夢,人間已是三重天。
劉禹錫這壹貶就是十年,此時的他,已經四十四歲,青絲已經變華發。
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壹個人,也足夠毀滅壹個人。十年的貶謫生涯,卻沒讓他磨去歲月的棱角,反而愈發彌堅。
十年裏,面對民生疾苦奔走,憂國憂民之心,沒有因為自己的不得意而改變。
得失之間,他坦然面對,這份豁達又豈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公元814年,在郎州已經十年的劉禹錫奉旨入京,壹同接到詔書的還有好友柳宗元等當年被放逐之人。
回京預示著朝廷要啟用這些人,天性樂觀的劉禹錫也是這樣想的。
想到重回長安,能再拾未竟的事業,心中信心滿滿。
情之所至,忍不住賦詩壹首:
他以臥龍自居,想要幹出壹番驚天偉業,看得出,十年的時間,抱負仍在,傲骨猶存。十年楚水楓林下的艱難困苦,都已經過來了,還有什麽能夠阻擋壹顆滾燙的心。
然而,現實又給了他當頭壹棒,在京等待召用期間,他看到,上至王孫權貴,下到泛泛小吏,盡是壹些蠅營狗茍、趨炎附勢之輩。
雖被貶十年,但嫉惡如仇的性格未曾變,壹身正氣的傲骨不曾丟。
壹日,和好友柳宗元去玄都觀賞花,終於忍不住賦詩壹首:
借桃花諷權貴,連帶捎著皇帝,這些被提拔的權貴,基本是憲宗皇帝在永貞革新後栽培的。
壹石激起千層浪,本來對這些革新人物再度召回,朝堂上下就意見不壹,這下保守派終於抓住了把柄。
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些人又豈會錯過。
此詩呈到憲宗面前,各種曲解,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皇上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尊嚴受到了極大的挑戰,因為劉禹錫刺痛了他的深處。
想當初,憲宗以逼宮方式登上皇位,後害死自己父親,為了打壓革新派,鞏固自己的統治,提拔了大批新貴。
本來就對革新派抱著芥蒂的皇帝,怎能不惱火。
好壹個劉禹錫,召妳回來,不但不感恩,還來諷刺打擊,朝廷怎能容得下妳。
也不顧朝令夕改了,壹紙詔書貶到播州,其他革新舊臣,在長安還沒有坐熱乎板凳,又踏上了貶謫之旅。
這是要把劉禹錫往死裏整呀!
播州(今貴州遵義)離京千裏,崇山峻嶺,路途艱難,乃是不毛之地,戶不過千,根本就非人所居之地。
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個年幼孩子,這壹去可謂兇多吉少。
好友柳宗元雖壹同被貶,但心疼劉禹錫,要求“以柳易播”,替代劉禹錫到播州,患難之間見真情。
朝中正直之士積極奔走,特別是禦史中丞裴度在皇帝面前積極為其爭取,最後改判連州(今廣東清遠)刺史。
連州、播州,路程雖相差不遠,但經濟、文化卻是天壤之別。
不管怎樣,再度被貶是跑不了了。
好友柳宗元被貶為柳州刺史,他們從長安出發,有壹段路程可以結伴而行。
公元815年3月,劉禹錫再壹次踏上貶謫之路,此時,玄都觀的桃花開得依舊燦爛。
劉禹錫昂著頭走出長安,他要讓那些人看到,他是打不倒的,他要讓有誌之士看到,這個國家還有希望。
他不是不知道後果,是因為他不屑。
雖千萬人吾往矣,劉禹錫能做到。
從長安出發,壹路跋山涉水,不覺來到衡陽,與君千裏,終有壹別。從此以後,就要各奔前程,天下雖大,不知何日再見。
離別之際,柳宗元想到前程未知,想到劉禹錫不服輸的性格,又不禁為他擔心。
遂作詩壹首:
十年貶謫生涯,身心俱疲,今召而復貶,放逐嶺外,實在是無比悲憤,令人心寒。
詩中還含有規勸之意,字字句句滿含朋友間依依惜別之情。
往事歷歷在目,劉禹錫又怎會不明白朋友的壹片苦心,不由得悲從心生:
妳的痛就是我的痛,這些年的患難之情,我怎能不明白妳的心,當年金榜題名時,哪料事事如此艱。
柳宗元想到這些年,聚少離多,實在不舍。
心中不由感慨:
是啊,如若不被國事累,當做鄰家壹老翁,妳我壹壺老酒,吟詩作賦,該是何等逍遙。
聽到柳宗元的真情流露,劉禹錫思緒萬千,想起年少相識到相知,壹路風風雨雨走來:
兄弟所想,亦是我想,無奈心念蒼生,又怎能為壹己之私,而忘初心。
當年的滿腔熱血,早已化作無盡的期盼。
臨別之際,有千言萬語,既為前程擔憂,又對來日相見充滿期待。
句句發自肺腑,字字飽含深情,幾十年的仕宦浮沈,從年輕氣盛到飽經滄桑。
柳宗元深感懷才不遇,壯誌難酬:
何止柳宗元這樣想,劉禹錫又何嘗不是。
兩人壹吟壹誦,情真意切。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覓知音,成千古佳話,而今天,兩人以詩互訴衷腸。
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表白!
兩人誰也未曾想到,此地壹別,竟成永訣,從此再無相見之日。
曹操說:“生子當如孫仲謀”,如果他看到此情此景,肯定會說:“交友當交柳子厚”。
柳宗元對於劉禹錫永遠是壹個繞不開的人,兩人從十九相識,壹同進入仕途,壹同參加革新,壹同被貶,壹同召回,再壹同被貶謫,兩人可謂惺惺相惜。
公元819年,劉禹錫母親去世,攜母靈柩回洛陽為母親守喪,途經衡陽,接到柳宗元去世的噩耗,悲疼欲絕,飽含血淚寫下了《祭柳員外文》,追溯兩人二十五年的友誼。
柳宗元死後,壹雙遺孤由劉禹錫撫養成人。他留下的大量文稿,劉禹錫花了三年的時間,增刪削減,費勁心血,編訂成冊《柳河東集》。
有朋如此,夫復何求!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現實與理想的差距,讓劉禹錫鋒芒收斂了許多,但是他卻沒有向現實妥協。
既然遠離朝堂,那就做好地方的事情,在連州他考察吏治、親力親為。
連州處於嶺南之地,少數民族多,劉禹錫在任刺史期間,積極恢復民族關系,發展當地經濟文化。
雖遠離朝廷,但他時時牽掛著朝廷。
而他那個朝廷,儼然成了宦官和朝臣爭鬥的場所,皇帝成了擺設。
終於,在公元820年,皇帝成為了鬥爭的犧牲品,憲宗被殺,穆宗繼位。
奸佞當道,皇帝昏庸無能,朝局動蕩,世風日下。
身在洛陽服喪的劉禹錫,卻壹心渴望復出,為國家盡自己的壹份力量。
他就是這樣壹個人,哪怕朝廷讓他壹次次的失望,但他從來不曾放棄。
面對逆境,他遵從自己的內心,依然保留著萬丈豪氣,不卑不亢。
他有他的格局,他知道什麽是大是大非,什麽是他想要的。
公元821年,劉禹錫出任夔州(今四川重慶壹帶)刺史。
夔州是《竹枝詞》的故鄉,處理政務的同時,他創作《竹枝詞》,劉禹錫創作的《竹枝詞》十壹首,篇篇都是佳作。
其中又以愛情詩最受歡迎。
這是壹首描寫愛情題材的詩,有景有喻,多情總被無情擾。
如同自己的境遇壹樣,壹心為民,卻不被朝廷所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看似寫景,實乃寫情,寫出來少女含蓄的愛。
友情、愛情、家國情,誰又能明白此時的劉禹錫,萬丈豪情,面對此情此景,化作壹聲嘆息。
貶謫生涯,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創作,而他的詩,在這壹時期,逐漸走向成熟。
公元824年,壹紙詔書,劉禹錫又調任和州(今安徽和縣)刺史。
貶謫之人,又怎會受人待見,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水遭蝦戲”。
當時的和州知縣,按理本是劉禹錫的下屬,但對劉禹錫卻三番五次的刁難。
刺史又怎樣?強龍不壓地頭蛇,來到和州就聽我的,城南門外臨江邊,三間小房算客氣。
此時的劉禹錫哪裏還會計較這些,面臨大江,江面白帆點點,心曠神怡:
策知縣壹聽,心想,本想給妳個下馬威,妳倒好,吟詩作賦來了,江邊別待了,河邊兩間草屋待著去。
德勝河邊,山清水秀,劉禹錫更是怡然自得,揮筆而書:
策知縣聽聞後,更加惱怒,這次把劉禹錫搬到城中壹間破舊小屋,壹桌、壹椅、壹張床,看妳還能有多狂。
劉禹錫沒有計較,把破屋修葺壹番,美其名曰:陋室
就這樣,壹首千古名篇《陋室銘》,就在策知縣的屢屢刁難下誕生了:
這是壹份發自內心的樂觀,名與利此時在他看來都是身外物。
公元826年,劉禹錫接到詔書,讓他回洛陽等候任用,途經揚州,和因病回洛陽的白居易不期而遇。
多年未見的老友,把酒言歡,情到深處,白居易感慨兩人的遭遇,提筆作詩壹首:
白居易這是在為劉禹錫鳴不平,也是在為自己鳴不平,抱怨懷才不遇的同時,又在感嘆,命運讓人無可奈何。
二十三年,真的失去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二十三年,真的會讓人意誌消沈下去的,
二十三年,我的青春,我的理想今何在。
劉禹錫卻是這樣回答白居易:
是啊,這些年,歷經千辛萬苦,但算得了什麽呢?
他以“沈舟”“病樹”,比喻自己,在感慨自己的傷往過去,又表現出壹種奮發向上的樂觀精神。
白居易壹直奉行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但劉禹錫不管何時,壹直心憂天下。
就這樣,兩人壹唱壹和,結伴而行。
途經金陵,劉禹錫寫下了《金陵五題》
……
其中《石頭城》和《烏衣巷》這兩首,成為詠懷古跡中不朽的經典。
哪裏有什麽不朽,不朽的是精神,是壹種不屈不撓,屢敗屢戰的精神。
他就是壹名鬥士,如果說回到長安以後的劉禹錫認命的話,他就不是那個壹身傲骨的劉禹錫了。
老了老了,性子也該收收了吧,可他偏不,年少的時候,他不怕,現在更不怕這些蠅營狗茍。
於是乎,絕不屈服的性格,又讓他重蹈覆轍。
公元828年,劉禹錫再次來到玄都觀,當面的盛景已不在。
是啊,二十多年的漂泊不定,歷經滄桑,連皇帝都換好幾個了,當年盛景已不在。
他觸景生情,寫下:
《離騷》雲:
尊嚴、自由就是我所愛,即使為他獻出生命,我亦無怨無悔。
十四年前因我寫詩被貶,十四年後我又回來了,賦詩明誌,我就是不屈服,我就是不妥協。
吃壹塹,長壹智,那得看對什麽人說,面對這些蠅營狗茍之輩,壹副小人得誌的樣子,我就是要告訴妳們,有本事,放馬過來!
再回長安,因為倔強的性格,劉禹錫依然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朝廷,早已經不是當初要為之奮鬥的朝廷了。
已經變成了黨爭的工具,正直的人受到排擠、冷落,趨炎附勢之人,受到重用、提拔。
朝廷不是那個朝廷了,但百姓還是那個百姓。
只要壹息尚存,他就要戰鬥不止。
回想半生,從永貞革新開始,身邊的摯友壹個壹個離他而去,從王叔文,到柳宗元,再到韓愈。
堅持的,早已經看透了這宦海沈浮,白居易、裴度等已經產生了歸隱的想法。
唯有劉禹錫,仍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希望有朝壹日再展報國宏願。
朝中朋黨專權,宦官囂張,政局險象環生,積重難返,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白居易洛陽閑賦,開始了頤養天年的日子。
但劉禹錫卻不壹樣,在他寫給白居易的詩中,我們可以感受到:
好壹句“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不要說日到桑榆已是晚景了,而撒出的晚霞還可以照得滿天彤紅、燦爛無比呢!
不消極,不悲觀,這是他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
正如他在《自傳》中,為自己寫的銘文:
終其壹生,他也沒有在政治上實現自己的理想,又能怎樣?
他卻活的有滋有味,活出了自己的樂趣,活出了自己的境界。
很多人活著活著就變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那是因為活成了別人希望的樣子。
但劉禹錫不壹樣,他年少成名,出走半生,卻從來不改初衷,晚年歸來,豁達樂觀,少年心性從未改。
壹個有追求,有夢想的人,他的靈魂該是多麽有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