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清華第壹天的課程是微積分,教書的是壹位個子不高,但很精幹而且特嚴肅特嚴格的女老師。剛上課,她就嚇唬我們:講壹練二考三。她講課特別麻利,寫板書也特別快,還沒事經常提問題。我同宿舍壹個從黃岡中學保送來的同學宋鵬,特別喜歡接老師的話茬。老師壹問,他不舉手就回答,回答的時候故意拉長音,回答完了還壹陣壞笑,班上還有挺多這種喜歡顯擺的同學,整體來說大家情商基本上都不高,高中的時候,我也喜歡顯擺,接老師話,搞惡作劇,用智商碾壓別人。到了清華也想,不過奶奶的熊,發現有些腦殘同學反應速度太快了,根本輪不上妳開口得瑟。
這位數學老師每周三晚上會在清華五教答疑。基本上人滿為患。我們讀大壹的時候,老師如果留的作業量是5道題,大部分同學都會10道甚至20道題目。這可能是讀高中時候的慣性,我把它稱為無約束下的自覺態,這種習慣很多清華同學保持到了畢業工作,沒有工作brief時會自己給自己找brief。答疑時,同學們帶著困惑去求助老師。壹些同學,比如我之前提到的那個宋鵬,印象中還有我宿舍從江蘇考來的蔣恒飛(這個奇葩畢業於如臯中學,他們學校為了賭他能考全省狀元,本來他可以保送清華的被他們學校給放棄了。結果呢,他沒有考到全省狀元啦),找老師答疑是為了向老師展示自己更高超的解題技巧或者給老師挖個陷阱讓老師栽跟頭或者純粹是為了諂媚老師求表揚。我呢,每天就像吃瓜群眾壹樣聽著這些大神講跟老師鬥智的故事,然後默默做微積分。我也跟微積分老師請教過壹些問題,她都很耐心地講,但是就算是耐心,講述的速度也特別快。妳在她旁邊的感受就是,媽的,難道剛才那壹瞬走神了,怎麽從這壹步跳到那壹步的……
有壹天我的老師很感慨地說,如果20年後,妳們畢業了還記得怎麽微分和怎麽積分就算對得起我了。到現在,我差不多有15年沒有用到過微積分了,但是我還沒有忘記怎麽求導,怎麽積分。
我的微積分老師叫華蘇,大學畢業的時候才知道她是華羅庚的女兒。
我在清華還讀過中文系。我高考的時候語文沒有及格,語文是我最討厭的學科。其實呢,我高中的時候特別害怕寫作文標題。高考寫作文時,我就想先不要著急,把文章的字數湊夠了800,然後再編壹個標題。結果呢,晚上回到家,大呼壹聲壞了,標題還沒寫呢。我就這種水平的人,後來進了中文系。我們有壹個課程是學習小說寫作。當時我還是蠻頭疼的。老師是新從華東師範大學轉到清華來的。這個老師很有意思,上課的時候他就講他是如何學習從筆稿寫作轉換成用電腦寫作,在清華如何融入這麽龐大的工科氣氛中,如何跟各種工科學究打交道的故事。他上課就像講故事壹樣,把各式各樣的流派深入淺出的描述出來。他跟很多作家朋友是哥們,他說他有個哥們叫余華,以前是個牙醫,後來寫了小說。他經常去余華那玩。他還講他和蘇童的各種段子。其實呢,在這之前我對余華和蘇童的了解幾乎等於零。我老師很推崇他那個圈子裏的大哥馬原,我問了我在汽車系讀研究生的同學,大家都不知道馬原是誰。因為是我老師的哥們,我還真去買了余華的小說讀。這時候對寫作,突然有了興趣。那壹年,我學習了卡夫卡的小說,學習了普羅斯特的小說,學習了波德萊爾的詩歌。我們課程的作業就是寫小說,我也真正寫了自己的第壹篇學習先鋒派風格的短篇小說,也是至今為止寫過的唯壹壹篇。我的老師還給我的小說寫了點評和建議,雖然我現在都忘記他寫了啥。
教我寫作的老師叫劉勇,筆名格非。在我大學畢業之後很多年,他獲得了魯迅文學獎、老舍文學獎和茅盾文學獎,成為了超級大神。
這就是我在清華的體驗,原來每天看起來很平淡日子、平凡無奇枯燥乏味的老師、喜歡裝逼得瑟愛顯擺智商的腦殘同學,十幾年後回頭壹看,都是很好的回憶。
所以呢,如果有能力考上清華和北大,就選擇清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