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壹個人去看海,真絲盤扣、滾邊束腰、湖光水色、甚至開有大朵的菏,鏤空細花小坎,麂皮墨染半高跟,就這樣沿著海濱大道壹直漫無目的地走著,壹個人的海,壹個人的孤單。
沿途有紫色小花,在腳邊細細碎碎地開著,密密如霧,蜿蜒似帶。天高雲白,壹切都是靜謐的,偶有賽車手掠過。實際大海上什麽也沒有,只是壹望無際的孤單和寂寞,但我需要這樣的寬廣,它可以折射出我的卑微和狹隘,就像壹面鏡子的兩面,我來看海亦是來看自己。
我是壹個喜歡迷路的人,在喧囂的大城市往往分不清東南西北。在我的眼裏,所有的街道和高樓幾乎壹樣,相距幾千裏的昆明與烏市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去時,壹對東北老夫妻這樣對我說:“姑娘,跟我們走吧,我們是深圳通。”我不禁笑了,這世界竟然還有人喊我姑娘,在他們的眼裏,也許我還不算太老。壹路上他們講他們的女兒、女婿、外孫、甚至房屋和收入,這些細碎的故事被這個午後的暖陽塗成了金色,我也成了壹個最溫暖的傾聽者。他們說每個星期天都會來看海,平日裏買菜做飯,接送孫女不得閑,也許這就是最典型的中國家庭,隨著兒女遷徙流浪,繁衍奉獻。在壹個綠色的山坡前,有壹群五色的鳥,從頭頂上空靈飛過,他們說翻過去就是美麗的深圳灣了。
海水無聲地漫過眼前,淹沒了壹切。我希望有壹天它可以漫過我的頭頂,我蜷在它的波心裏,枕著太陽和月亮的光暈睡眠。海水托起柔軟的發絲,每壹根如美人魚般飄散,五彩的珊瑚親吻著腳踝,我什麽都可以不想,什麽都可以不做,就這樣靜靜睡去。深海佛音,有小童提水凈地,心底的白蓮壹朵朵打開,時光是燙好的緞子,我赤足走過,格子的回廊裏滿是灰塵的聲音,那壹絲微弱的光,是靈魂的語言,壹直引著我向前。
在壹個涼亭下,我要了壹杯可口可樂,這種咖啡色的碳酸飲料,我壹輩子也不會喝上幾次,只是坐在對面的兩個小男孩,人舉壹杯,傳染了我。孩子們的母親告訴我,他們的收入並不高,租的房子,接來了公公婆婆帶孩子,攢錢已在老家的鄉下修了樓房。我微笑地聽著,有風緩緩穿過高大的椰子樹林,海水如鏡,壹切都是美的。我喜愛這些樸素的人們,就像我喜愛清晨的露珠壹樣,幹凈而透明。
也許有壹天,我也會穿最樸素的衣服,寬大舒適;用壹本最舊的字典,磨破了邊的,隨手輕翻兩頁,就有奶香和棉布的味道;也許我會褪盡所有的首飾,像剛出生的嬰兒那樣幹凈,清瞳如水,照得見自己的'影子。我用放大鏡觀察細小的昆蟲和花萼,去感受壹株草木的清甜和靈氣,去觸摸壹個個生命成長的疼痛和快樂。我委身天地,讓呼吸熏暖山坡,讓脈搏湧動清波,讓花瓣揉進骨骼。我會穿著老式平絨布鞋,向著向日葵和太陽的乳暈壹直走去,直到融進那金色的柔波裏。
實際生命就是壹場奇遇,就像這大海,不記得有多少愛和溫暖包圍過我。壹路上,我碰到太多雙手捧著太陽向我走來的人們。他們為我送來了種子,雨露和陽光,讓我的花屋暖香撲面,春意盎然。我知道,沒有他們,我的文字不能存活。我喜歡數著這些熟悉的頭像,就像麥穗的清香揉進了太陽的色澤,親切美好。我甚至知道他們的思維方式和神經末梢。我清楚記得他們的第壹次留言,那些心靈的流螢甘露足可以蓋過我繡花針的文字,自成壹篇。望著幾百層的高樓,我已無力回復,但依舊感動。雖說賞心不過三兩枝,但這萬裏的紅杏雲煙,足已讓我淪陷。
去冬,我正式進入論壇,從那時起,我也開始鄙夷自己。是不是我的文字壹定要見諸紙媒,壹定要加蓋公章予以發表,甚至參賽獲獎;是不是壹定要像市場的小菜那樣任人挑揀,是不是壹定要得到認可和所謂的成功。我做不到張充和那樣,寫文像“隨地吐痰”,話雖不雅但足見瀟灑。壹朵草原的格桑花為何要去鍍金,這是我的糾結,我怕有壹天我簡單的文字後面,會附上壹堆復雜的註解,我討厭自己的虛偽,可我的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走著。
但很慶幸,我隨意遺落的壹粒粒花種,卻喚來了壹個柳軟燕喃的春天。很多朋友的留評讓我感動甚至落淚,我不喜歡用編輯或老師這樣的字樣,蕓蕓眾生,因緣聚散。他們知道我對文字的忘情,知道我的清澈和樸實,知道我的優雅和從容,理解我的善良和重情,懂得我乳白色的情懷和成長的疼痛。他們和我素昧平生,只是清水流過樹葉,雨滴打在瓦楞,在梅雨潮濕的季節,為臨窗而坐的我送來了壹杯溫手的茶。
他們就像這眼前的海水,每壹滴都那麽透亮,集結了就是鋪天的溫暖,蓋地的清涼。
我知道我的身後是壹片大海,回頭就是無邊的浩瀚。有多少不同的人們,就有多少寬廣明凈的心胸。我還知道每壹天都有太陽和月亮從它的懷抱升起,博大而寬宏,溫暖而可愛。
謹以此文獻給那些溫暖過、關心過我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