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溯到上個世紀的四十年代。從小學到初二,錢夢龍都是出名的“差生”。他回憶:“我小時候笨得出奇,現在想起來還會臉紅……記不清報告單上掛過多少‘紅燈’,從小學到初中二年級,竟創下了累計留級四次的‘輝煌記錄’!”
這個被老師們定論為“聰明面孔笨肚腸”的學生,在初二之後,學習成績卻奇跡般地出現了轉機。
壹位叫武鐘英的國語老師用壹本字典改變了錢夢龍的人生軌跡——
壹天放學以後,武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拿起壹本《王雲五小字典》,對他說:“老師們都說妳笨,如果妳能學會查字典,就能證明妳不笨。”武老師交給他壹項任務:每教新課之前,把課文中生字的音義從字典裏查出來,抄在黑板上供同學們學習。
這壹鼓勵壹抄寫,他成績報告單上的評語在畢業時變成了“該生天資聰穎”。
1952年,壹個偶然的機會,剛初中畢業的錢夢龍陰差陽錯地成了壹名中學語文教師。
他壹開始就不甘心當個混飯吃的教書匠。在他心底,有壹桿標尺——當壹個像武老師那樣的對學生傾註愛心的好老師。這壹桿時時量出他差距的高高的標尺,成了當時對語文教學壹竅不通、知識儲備也遠遠不夠的錢夢龍做壹名好老師的原動力。
他設計出了壹種既適合自己的實際水平、又有個性的教法:鼓勵學生自己學。“當時我想得很簡單、從武老師教會我查字典開始,是自學幫我學好了國文,這也肯定能幫我的學生學好語文。”於是,“怎樣教會學生讀書”成了錢夢龍語文教學的壹個執著的“努力方向”。
壹線語文老師普遍認同這樣的事實:語文難教。錢夢龍在從教幾十年後曾列舉了三條難教的理由:壹是最容易受批評;二是考試特煩瑣,刁鉆古怪的題目,無所不包的“知識體系”,使師生都有防不勝防的恐懼感;三是教學目標最難把握。對此,他發出這樣的滄桑之嘆:教語文是“戴著鐐銬跳舞”。
但他並沒有停留在悲嘆之中,而是積極尋求突破,喊出了“戴著鐐銬也要跳好舞”的響亮口號。
這壹舞,就是五十多年。 早在1986年,華東師範大學的譚惟翰教授就評價說:上海特級教師錢夢龍是個“不安於現狀”的語文教師,他不滿足於做壹個“合格的語文教師”,而立誌做壹個“語文教學的專家”。
從教壹開始就有這樣雄心壯誌的錢夢龍,在不斷的理論聯系實際中悉心研究、實踐、探尋著語文教學的特殊規律。
1956年,只有四年教齡、初中文化的錢夢龍成了高中語文教師,寫出了生平第壹篇教學論文《語文教學必須打破常規》。同年,27歲的他被評為嘉定縣首屆優秀教師。
上世紀70年代末,錢夢龍提出了“基本式教學法”。所謂“基本式”,指的是:自讀式、教讀式、作業式。
但當時的錢夢龍也感到,自己對教學過程中規律的把握,還沒有觸及教學的深層。
“壹堂課,改寫了我後半生的歷史。”時隔26年,錢老記憶猶新。
1979年,上海市教育局在他當時任職的嘉定二中召開上海市重點中學校長現場會,錢夢龍執教文言文《愚公移山》。他按自己的“基本式教學法”上了這堂課。
“那天來聽課的人特別多,把壹個大教室擠得滿滿當當。”這堂課,令聽課的重點中學校長們和市、區教育局領導耳目壹新,並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1979年下半年,以壹課打響的錢夢龍出人意料地被評為“文革”後上海首批特級教師。
“‘基本式’的提出成了我命運急轉彎的壹個標誌,對我個人來說,其意義相當於漫漫求索之路上的第壹塊‘裏程石’。”
壹個“石”字,道出了錢老不安於現狀的跋涉情結。
經過幾十年的探索和實踐,錢夢龍形成了自己壹套相當完整的“三主四式”語文導讀法,這奠定了他在中學語文教育界獨樹壹幟的地位。 2005年,76歲高齡的錢老在“全國第四屆新教育實驗研討會”主辦方的壹再邀請下,為參會的老師們上示範課。當這堂少浮華重平實的課遭到質疑時,主辦方代表、著名中學語文特級教師李鎮西在錢老的報告後對與會者講了壹件事:
最初,錢老接受邀請後準備上《死海不死》壹課。後來,又考慮到聽課的學生都是高中生而換成了《世間最美麗的墳墓》壹課。但是在參會前他又換了。他說,老用自己上過的課去講不大好,就挑了壹篇課外閱讀文《睡美人》。這個內容,此前錢老並未上過。
這就是永遠將腳下當成起點的錢老,敢於在76歲的高齡挑戰自己五十多年創造的輝煌!